小問第五十一
桓公北伐孤竹,未至卑耳之溪十里,闟然止,瞠然視,援弓將射,引而未敢發也,謂左右曰:“見是前人乎?”左右對曰,“不見也。”公曰:“事其不濟乎?寡人大惑。今者寡人見人長尺而人物具焉:冠,右祛衣,走馬前疾。事其不濟乎?寡人大惑。豈有人若此者乎?”管仲對曰:“臣聞登山之神有俞兒者,長尺而人物具焉。霸王之君興,而登山神見。且走馬前疾,道也。祛衣,示前有水也。右祛衣,示從右方涉也。”至卑耳之溪,有贊水者曰:“從左方涉,其深及冠;從右方涉,其深至膝。若右涉,其大濟。”桓公立拜管仲于馬前曰:“仲父之圣至若此,寡人之抵罪也久矣。”管仲對曰:“夷吾聞之,圣人先知無形。今已有形,而后知之,臣非圣也,善承教也。”
桓公使管仲求寧戚,寧戚應之曰:“浩浩乎。”管仲不知,至中食而慮之。婢子曰:“公何慮?”管仲曰:“非婢子之所知也。”婢子曰:“公其毋少少,毋賤賤。昔者吳干戰,未齔不得人軍門。國子擿其齒,遂入,為干國多。百里徯,秦國之飯牛者也,穆公舉而相之,遂霸諸侯。由是觀之,賤豈可賤,少豈可少哉?”管仲曰:“然,公使我求寧戚,寧戚應我曰:‘浩浩乎。’吾不識。”婢子曰:“詩有之:‘浩浩者水,育育者魚,未有室家,而安召我居?’寧子其欲室乎?”
桓公與管仲闔門而謀伐莒,未發也,而已聞于國矣。桓公怒謂管仲曰:“寡人與仲父闔門而謀伐莒,未發也,而已聞于國,其故何也?”管仲曰:“國必有圣人。”桓公曰:“然。夫日之役者,有執席食以視上者,必彼是邪?”于是乃令之復役,毋復相代。少焉,東郭郵至。桓公令儐者延而上,與之分級而上,問焉,曰:“子言伐莒者乎?”東郭郵曰:“然,臣也。”桓公曰:“寡人不言伐莒而子言伐莒,其故何也?”東郭郵對曰:“臣聞之,君子善謀,而小人善意,臣意之也。”桓公曰:“子奚以意之?”東郭郵曰:“夫欣然喜樂者,鐘鼓之色也;夫淵然清靜者,缞绖之色也;漻然豐滿,而手足拇動者,兵甲之色也。日者,臣視二君之在臺上也,口開而不闔,是言莒也;舉手而指,勢當莒也。且臣觀小國諸侯之不服者,唯莒,于是臣故曰伐莒。”桓公曰:“善哉,以微射明,此之謂乎!子其坐,寡人與子同之。”
客或欲見齊桓公,請仕上官,授祿千鐘。公以告管仲。曰:“君予之。”客聞之曰:“臣不仕矣。”公曰:“何故?”對曰:“臣聞取人以人者,其去人也,亦用人。吾不仕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