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十一 左周黃列傳第五十一
后長樂少府朱倀代郃為司徒,舉猶為吏。時孫程等坐懷表上殿爭功,帝怒,悉徙封遠縣,敕洛陽令促期發遣。舉說朱倀曰:"朝廷在西鐘下時,非孫程等豈立?雖韓、彭、吳、賈之功,何以加諸!今忘其大德,錄其小過,如道路夭折,帝有殺功臣之譏。及今未去,宜急表之。"倀曰:"今詔怒,二尚書已奏其事,吾獨表此,必致罪譴。"舉曰:"明公年過八十,位為臺輔,不于今時竭忠報國,惜身安寵,欲以何求?祿位雖全,必陷佞邪之譏;諫而獲罪,猶有忠貞之名。若舉言不足采,請從此辭。"倀乃表諫,帝果從之。
舉后舉茂才,為平丘令。上書言當世得失,辭甚切正。尚書郭虔、應賀等見之嘆息,共上疏稱舉忠直,欲帝置章御坐,以為規誡。
舉稍遷并州刺史。太原一郡,舊俗以介子推焚骸,有龍忌之禁。至其亡月,咸言神靈不樂舉火,由是士民每冬中輒一月寒食,莫敢煙爨,老小不堪,歲多死者。舉既到州,乃作吊書以置子推之廟,言盛冬去火,殘損民命,非賢者之意,以宣示愚民,使還溫食。于是眾惑稍解,風俗頗革。
轉冀州刺史。陽嘉三年,司隸校尉左雄薦舉,征拜尚書。舉與仆射黃瓊同心輔政,名重朝廷,左右憚之。是歲河南、三輔大旱,五谷災傷,天子親自露坐德陽殿東廂請雨,又下司隸、河南禱祀河神、名山、大澤。詔書以舉才學優深,特下策問曰:"朕以不德,仰承三統,夙興夜寐,思協大中。頃年以來,旱災屢應,稼穡焦枯,民食困乏。五品不訓,王澤未流,群司素餐,據非其位。審所貶黜,變復之征,厥效何由?分別具對,勿有所諱。"舉對曰:
臣聞《易》稱"天尊地卑,乾坤以定"。二儀交構,乃生萬物,萬物之中,以人為貴。故圣人養之以君,成之以化,順四節之宜,適陰陽之和,便男女婚娶不過其時。包之以仁恩,導之以德教,示之以災異,訓之以嘉祥。此先圣承乾養物之始也。夫陰陽閉隔,則二氣否塞;二氣否塞,則人物不昌;人物不昌,則風雨不時;風雨不時,則水旱成災。陛下處唐、虞之位,未行堯、舜之政,近廢文帝、光武之法,而循亡秦奢侈之欲,內積怨女,外有曠夫。今皇嗣不興,東宮未立,傷和逆理,斷絕人倫之所致也。非但陛下行此而已,豎宦之人,亦復虛以形勢,威侮良家,取女閉之,至有白首歿無配偶,逆于天心。昔武王入殷,出傾宮之女;成湯遭災,以六事克已;魯僖遇旱,而自責祈雨;皆以精誠,轉禍為福。自枯旱以來,彌歷年歲,未聞陛下改過之效,徒勞至尊暴露風塵,誠無益也。又下州郡祈神致請。昔齊有大旱,景公欲祀河伯,晏子諫曰:"不可。夫河伯以水為城國,魯鱉為民庶。水盡魚枯,豈不欲雨?自是不能致也。"陛下所行,但務其華,不尋其實,猶緣木求魚,卻行求前。誠宜推信革政,崇道變惑,出后宮不御之女,理天下冤枉之獄,除太官重膳之費。夫五品不訓,責在司徒,有非其位,宜急黜斥。臣自藩外擢典納言,學薄智淺,不足以對!兑讉鳌吩唬"陽感天,不旋日。"惟陛下留神裁察。
因召見舉及尚書令成翊世、仆射黃瓊,問以得失。舉等并對以為宜慎官人,去斥貪污,離遠佞邪,循文帝之儉,尊孝明之教,則時雨必應。帝曰:"百官貪污佞邪者為誰乎?"舉獨對曰:"臣從下州,超備機密,不足以別群臣。然公卿大臣數有直言者,忠貞也;阿諛茍容者,佞邪也。司徒視事六年,未聞有忠言異謀,愚心在此。"其后以事免司徒劉崎,遷舉司隸校尉。
永和元年,災異數見,省內惡之。詔召公、卿、中二千石、尚書詣顯親殿,問曰:"言事者多云,昔周公攝天子事,及薨,成王欲以公禮葬之,天為動變。及更葬以天子之禮,即有反風之應。北鄉侯親為天子而葬以王禮,故數有災異,宜加尊謚,列于昭穆。"群臣議者多謂宜如詔旨,舉獨對曰:"昔周公有請命之應,隆太平之功,故皇天動威,以章圣德。北鄉侯本非正統,奸臣所立,立不逾歲,年號未改,皇天不祐,大命夭昏!洞呵铩吠踝用筒环Q崩,魯子野不書葬。今北鄉侯無它功德,以王禮葬之,于事已崇,不宜稱謚。災眚之來,弗由此也。"于是司徒黃尚、太;秆傻绕呤送e議,帝從之。尚字伯河,南郡人也,少歷顯位,亦以政事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