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五十六 列傳第一百六

　　○于頔 韓弘(子公武 弘弟充 李質(zhì)附) 王智興(子晏平 晏宰)

　　于頔，字允元，河南人也，周太師燕文公謹(jǐn)之后也。始以蔭補(bǔ)千牛，調(diào)授華陰尉，黜陟使劉灣辟為判官。又以櫟陽主簿攝監(jiān)察御史，充入蕃使判官。再遷司門員外郎，兼侍御史，賜紫。充入西蕃計會使，將命稱旨，時論以為有出疆專對之能。歷長安縣令、駕部郎中。

　　出為湖州刺史。因行縣至長城方山，其下有水曰西湖，南朝疏鑿，溉田三千頃，久堙廢。頔命設(shè)堤塘以復(fù)之，歲獲粳稻蒲魚之利，人賴以濟(jì)。州境陸地褊狹，其送終者往往不掩其棺槥，頔葬朽骨凡十余所。改蘇州刺史，浚溝瀆，整街衢，至今賴之。吳俗事鬼，頔疾其淫祀廢生業(yè)，神宇皆撤去，唯吳太伯、伍員等三數(shù)廟存焉。雖為政有績，然橫暴已甚，追憾湖州舊尉，封杖以計強(qiáng)決之。觀察使王緯奏其事，德宗不省。及后頔累遷，乃與緯書曰："一蒙惡奏，三度改官。"由大理卿遷陜虢觀察使。自以為得志，益恣威虐。官吏日加科罰，其惴恐重足一跡。掾姚峴不勝其虐，與其弟泛舟于河，遂自投而死。

　　貞元十四年，為襄州刺史，充山南東道節(jié)度觀察。地與蔡州鄰。吳少誠之叛，頔率兵赴唐州，收吳房、朗山縣，又破賊于濯神溝。于是廣軍籍，募戰(zhàn)士，器甲犀利，僴然專有漢南之地。小失意者，皆以軍法從事。因請升襄州為大都督府，府比鄆、魏。時德宗方姑息方鎮(zhèn)，聞頔事狀，亦無可奈何，但允順而已。頔奏請無不從。于是公然聚斂，恣意虐殺，專以凌上威下為務(wù)。鄧州刺史元洪，頔誣以贓罪奏聞，朝旨不得已為流端州，命中使監(jiān)焉。至隋州棗陽縣，頔命部將領(lǐng)士卒數(shù)百人，劫洪至襄州，拘留之。中使奔?xì)w京師。德宗怒，笞之?dāng)?shù)十。頔又表洪其責(zé)太重，復(fù)降中使景忠信宣旨慰諭。遂除洪吉州長史，然后洪獲赴謫所。又怒判官薛正倫，奏貶峽州長史。及敕下，頔怒已解，復(fù)奏請為判官，德宗皆從之。正倫卒，未殯，頔以兵圍其宅，令孽男逼娶其嫡女。頔累遷至左仆射、平章事、燕國公。俄而不奉詔旨，擅總兵據(jù)南陽，朝廷幾為之旰食。

　　及憲宗即位，威肅四方，頔稍戒懼。以第四子季友求尚主。憲宗以長女永昌公主降焉。其第二子方，屢諷其父歸朝入覲，冊拜司空、平章事。

　　元和中，內(nèi)官梁守謙掌樞密，頗招權(quán)利。有梁正言者，勇于射利，自言與守謙宗盟情厚，頔子敏與之游處。正言取頔財賄，言賂守謙，以求出鎮(zhèn)。久之無效，敏責(zé)其貨于正言。乃誘正言之僮，支解棄于溷中。八年春，敏奴王再榮詣銀臺門告其事，即日捕頔孔目官沈璧、家僮十余人，于內(nèi)侍獄鞫問。尋出付臺獄，詔御史中丞薛存誠、刑部侍郎王播、大理卿武少儀為三司使按問，乃搜死奴于其第，獲之。頔率其男贊善大夫正、駙馬都尉季友，素服單騎，將赴闕下，待罪于建福門。門司不納，退于街南，負(fù)墻而立，遣人進(jìn)表。閣門使以無引不受，日沒方歸。明日，復(fù)待罪于建福門。宰相喻令還第，貶為恩王傅。敏長流雷州，錮身發(fā)遣。殿中少監(jiān)、駙馬都尉季友，追奪兩任官階，令其家循省。左贊善大夫正、秘書丞方并停見任。孔目官沈璧決四十，配流封州。奴犀牛與劉干同手殺人，宜付京兆府決殺。敏行至商山賜死。梁正言、僧鑒虛并付京兆府決殺。頔其年十月，改授太子賓客。

　　十年，王師討淮、蔡，諸侯貢財助軍。頔進(jìn)銀七千兩、金五百兩、玉帶二，詔不納，復(fù)還之。十三年，頔表求致仕。宰臣擬授太子少保，御筆改為太子賓客。其年八月卒，贈太保，謚曰"厲"。其子季友從獵苑中，訴于穆宗，賜謚曰"思"。右丞張正甫封敕，請還本謚。

　　右補(bǔ)闕高鉞上疏論之曰：

　　夫謚者，所以懲惡勸善，激濁揚清，使忠臣義士知勸，亂臣賊子知懼。雖竊位于當(dāng)時，死加惡謚者，所以懲暴戾，垂沮勸。孔子修《春秋》，亂臣賊子懼，蓋為此也。垂范如此而不能救，況又隳其典法乎？

　　臣風(fēng)聞此事是徐泗節(jié)度使李愬奏請。李愬勛臣節(jié)將，陛下寵其勛勞，賜其爵祿、車服、第宅則可，若亂朝廷典法，將何以沮勸？仲尼曰："唯名與器，不可以假人。"名器，君之所司，若以假人，與之政也，政亡則國家從之。頔頃鎮(zhèn)襄、漢，殺戮不辜，恣行兇暴。移軍襄、鄧，迫脅朝廷，擅留逐臣，徼遮天使。當(dāng)先朝嗣位之始，貴安反側(cè)，以靖四方。幸免鈇鉞之誅，得全腰領(lǐng)而斃，誠宜謚之"繆厲"，以沮兇邪，豈可曲加美名，以惠奸宄。如此，則是于頔生為奸臣，死獲美謚，竊恐天下有識之士，謂圣朝無人，有此倒置。伏請速追前詔，卻依太常謚為厲，使朝典無虧，國章不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