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一十九 列傳第六十九
時倰再從弟植為宰相,倰性剛褊,恃其權寵,與奪任情。時朝廷以王承元歸國,命田弘正移帥鎮州。弘正之行,以魏卒二千為帳下,又以常山之人久隔朝化,人情易為變擾,累表請留魏卒為綱紀,其糧賜請度支歲給。穆宗下宰臣議,倰固言魏、鎮各有鎮兵,朝廷無例支給,恐為事例,不可聽從。弘正不獲已,遣魏卒還藩,不數日而鎮州亂,弘正遇害。穆宗失德,倰黨方盛,人不敢糾其罪。罷領度支,檢校禮部尚書,出為鳳翔節度等使。不期歲,召為河南尹,時年七十,抗疏致仕,詔以戶部尚書歸第。明年暴卒,輟朝一日,贈太子少保,謚曰肅。倰居官清嚴,所至必理,然性介急,待僚屬不以禮節,恃己之廉,見贓污者如仇焉。
子巖,登進士第,辟襄陽掌書記、監察御史,方雅有父風。
常袞,京兆人也。父無為,三原縣丞,以袞累贈仆射。袞,天寶末舉進士,歷太子正字,累授補闕、起居郎。寶應二年,選為翰林學士、考功員外郎中、知制誥,依前翰林學士。永泰元年,遷中書舍人。袞文章俊拔,當時推重,與楊炎同為舍人,時稱為常、楊。性清直孤潔,不妄交游。內侍魚朝恩恃權寵,兼領國子監事,袞上疏以為不可。時朝廷多事,西北邊虜,連為寇盜,袞累上章陳其利害,代宗甚顧遇之,加集賢院學士。大歷元年,遷禮部侍郎,仍為學士。時中官劉忠翼權傾內外,涇原節度馬璘又累著功勛,恩寵莫二,各有親戚干貢部及求為兩館生,袞皆執理,人皆畏之。
元載之得罪,令袞與劉晏、李涵等鞫之,獄竟,拜袞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太清、太微宮使,崇文、弘文館大學士,與楊綰同掌樞務。代宗尤信重綰。綰弘通多可,袞頗務苛細,求清儉之稱,與綰之道不同。先是,百官俸料寡薄,綰與袞奏請加之。時韓滉判度支,袞與滉各騁私懷,所加俸料,厚薄由己。時少列各定月俸為三十五千,滉怒司業張參,唯止給三十千;袞惡少詹事趙期,遂給二十五千。太子洗馬,實司經局長官,文學為之貳。袞有親戚任文學者給十二千,而給洗馬十千。其輕重任情,不通時政,多如此類。
無幾,楊綰卒,袞獨當政。故事,每日出內廚食以賜宰相,饌可食十數人,袞特請罷之,迄今便為故事。又將故讓堂封,同列以為不可而止。議者以為厚祿重賜,所以優賢崇國政也,不能,當辭位,不宜辭祿食。政事堂有后門,蓋宰相時到中書舍人院,咨訪政事,以自廣也,袞又塞絕其門,以示尊大,不相往來。既懲元載為政時公道梗澀,賄賂朋黨大行,不以財勢者無因入仕。袞一切杜絕之。中外百司奏請,皆執不與,權與匹夫等,尤排擯非文辭登科第者。雖窒賣官之路,政事大致壅滯。
代宗既素重楊綰,欲以政事委之。綰尋卒,袞與綰志尚素異,嫉而怒之。有司議謚綰為文貞,袞微諷比部郎中蘇端令駁之,毀綰過甚,端坐黜官。時既無中書侍郎,舍人崔祐甫領省事,袞以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得總中書省,遂管綜中書胥吏、省事去就及其案牘,祐甫不能平之,累至忿競。遂令祐甫分知吏部選事,所擬官又多駁下。時袞散官尚朝議,又無封爵,郭子儀因入朝奏之,遂特加銀青光祿大夫,封河內郡公。及代宗崩,與祐甫爭論喪服輕重,代相署奏。初換祐甫河南少尹,再貶為潮州刺史。楊炎入相,素與袞善,建中元年,遷福建觀察使。四年正月卒,時年五十五。久之。贈左仆射。有文集六十卷。
史臣曰:善人為邦百年,即可勝殘去殺,楊綰入相數日,遽致移風易俗。周、召、伊、傅,蕭、張、房、杜,歷代為相之顯者,蔑聞斯道也。嘗讀諸集,賞善多溢美,書罪多溢惡;如楊綰拜相之麻,贈官之制,改謚之詔,則當時秉筆者無愧色矣。昔趙文子薦士七十,古為美談;崔祐甫除吏八百,人無間言。開物成務之才,滅私徇公之道可知也。噫!公權余旬日而薨,貽孫未期年而逝,邃古已來,理世少而亂世多,其義在茲矣。常袞之輩,不足云爾。
贊曰:公權儒道,貽孫相才。命乎不永,時哉可哀。
《舊唐書》 後晉·劉昫等史籍選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