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二十一 列傳第七十一

　　懷恩留回紇可汗營于河陽，乃使其子右?guī)�兵馬使玚、北庭朔方兵馬使高輔成以步軍萬余眾乘勝逐北。懷恩常壓賊而行，至于鄭州，再戰(zhàn)皆捷；進至汴州，偽節(jié)度張獻誠開門降；又拔滑州，追破朝義于衛(wèi)州。偽睢陽節(jié)度田承嗣、李進超、李達盧等兵馬四萬余眾，又與朝義合，據(jù)河來拒。玚連盤濟師，登岸薄之，賊黨悉奔，長驅(qū)至昌縣東。朝義率魏州兵馬來戰(zhàn)，又敗走，達盧來降，賊徒震駭。于是相州偽節(jié)度薛嵩以相、衛(wèi)州、洺、邢、趙降于李抱玉、高輔成、尚文悊；偽恒陽節(jié)度李寶臣以深、恒、定、易四州降于河東節(jié)度辛云京。朝義至貝州，又與偽大將薛忠義兩節(jié)度合。玚至臨清，懼賊氣盛，駐軍以俟變。朝義領(lǐng)眾三萬并攻具來攻，玚令高彥崇、渾日進、李光逸等設(shè)三伏以待之，賊半渡，伏發(fā)，合擊而走之。其時回紇又至，官軍益振，玚卷甲馳之，大戰(zhàn)于下博縣東南。賊背水而陣，大軍沖擊而崩之，積尸擁流而下。朝義又走莫州。于是河南副元帥都知兵馬使薛兼訓、兵馬使郝廷玉、兗鄆節(jié)度使辛云京會師于下博，進軍莫州城下。朝義與田承嗣頻出挑戰(zhàn)，大敗而旋，臨陣殺其偽尚書敬榮。朝義懼，自分萬余眾投歸義縣，留承嗣守城。于是淄青節(jié)度侯希逸繼諸將同為攻守，凡月余日。玚與高彥崇、侯殺逸、薛兼訓等以眾三萬追及朝義于歸義縣，交鋒而賊潰。屬幽州節(jié)度使李懷仙送降款，玚頓兵于其境，遣懷仙分兵追躡。二年三月，朝義至平州石城縣溫泉柵，窮蹙，走入長林自縊，懷仙使妻弟徐有濟傳其首以獻。又降田承嗣之軍，河北悉平，懷恩乃與諸將班師。

　　先是，去冬郭子儀以懷恩有平定河朔之功，讓位于懷恩，遂授河北副元帥、尚書左仆射、兼中書令、靈州大都督府長史、單于鎮(zhèn)北大都護、朔方節(jié)度使，仍加實封四百戶，通前一千戶。春，又加太子少師，充朔方都知兵馬使、同節(jié)度副大使，食實封五百戶，莊宅各一所，仍與一子五品官。高輔成太子少傅、兼御史中丞，充河北副元帥都知兵馬使，加實封三百戶，仍與一子五品官。高彥崇太子賓客，仍舊朔方右?guī)�兵馬使，實封二百戶，莊宅各賜一所，與一子五品官。

　　遂詔懷恩統(tǒng)可汗還蕃，遂自相州西郭口趣潞州，與回紇可汗會，出太原之北。懷恩初至太原，辛云京以可汗是其子婿，疑其召戎，閉關(guān)不報，且懼可汗相襲，不敢犒軍；及還，亦如之。懷恩父子宣力王室，攻城野戰(zhàn)，無役不從，一舉滅史朝義，復燕、趙、韓、魏之地，自以為功無以讓。至是，又為云京所拒，懷恩怒，上表列其狀，頓軍汾州。會中官駱奉先使于云京，云京言懷恩與可汗為約，逆狀已露，乃與奉先厚結(jié)歡。奉先回至懷恩所，其母數(shù)讓奉先曰："爾等與我兒約為兄弟，今又親云京，何兩面乎？雖然，前事勿諭，自今母子兄弟如初。"酒酣，懷恩起舞，奉先贈纏頭彩。懷恩將酬其貺，奉先遽告發(fā)，懷恩曰："明日端午，請宿為令節(jié)。"奉先固辭，懷恩苦邀之，命藏其馬。中夕謂其從者曰："向者責吾，又收吾馬，是將害我也。"奉先懼，遂逾垣而走。懷恩驚，遽令追還其馬。奉先使回，奏其反狀。懷恩累奏請誅云京、奉先，上以云京有功，手詔和解之，懷恩遂有貳于我。至七月，改元廣德，冊勛拜太保，仍與一子三品、一子四品官并階，仍加實封五百戶。仆固玚一子五品官，加實封一百戶。仍賜鐵券，以名藏太廟，畫像于凌煙閣。尋以玚為御史大夫、朔方行營節(jié)度。

　　懷恩以寇難已來，一門之內(nèi)死王事者四十六人，女嫁絕域，再收兩京，皆導引回紇，摧滅強敵，而為人媒孽，蕃性獷戾，怏怏不已。乃上書自敘功伐，曰：

　　廣德元年八月二十三日，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左仆射、兼中書令、朔方節(jié)度副大使、河北副元帥、上柱國、大寧郡王臣懷恩，刺肝瀝血，謹頓首頓首上書寶應(yīng)圣文神武皇帝陛下：臣家本蕃夷，代居邊塞，爰自祖父，早沐國恩。臣年未弱冠，即蒙上皇驅(qū)策，出入死生，竭力疆場，叨承先帝報功，時年已授特進。洎乎祿山作亂，大振王師，臣累任偏裨，決死靖難，上以安社稷，下以拯生靈，仗皇天之威神，滅狂胡之丑類。無何，思明繼逆，又據(jù)東周，宸極不安，海內(nèi)騰沸。臣謬承大行皇帝委任，授以兵權(quán)，誓雪國仇，以匡時難。闔門忠烈，咸愿殺身，野戰(zhàn)攻城，皆先士卒。兄弟死于陣敵，子侄沒于軍前，九族之親，十不存一，縱有在者，瘡痍遍身。況陛下潛龍之時，親統(tǒng)師旅，臣忝事麾下，陛下悉臣愚誠。大行皇帝未捐宮館之時，臣頻立微效，累沾官賞，遂被輔國等讒害，幾至破家，便奪兵權(quán)，逾年宿衛(wèi)。臣雖內(nèi)省無疚，終懼讒佞傾危，以日繼時，命懸秋葉，至將歸骨泉壤，永謝明時。幸遇陛下龍躍天衢，繼纘鴻業(yè)，知臣負謗，察臣丹心，遂開獨見之明，杜絕眾多之口，特拔臣于汧、隴，再任臣于朔方。誠謂游魂返骸，枯骨再肉，使臣得竭駑蹇之力，效錐刀之功，上答陛下再造之恩，下展微臣犬馬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