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七十四 列傳第一百六十二
莊烈帝即位,起故官。劾罪田詔、劉志選、梁夢環。擢太仆少卿,復移疾去。三年春,召拜左僉都御史,進左副都御史。五年遷工部右侍郎。方入署,總理戶、工二部中官張彝憲來會,弘圖恥之,不與共坐,七疏乞休。帝怒,遂削籍歸,家居十年不起。
十六年,召拜南京兵部右侍郎,就遷戶部尚書。明年三月,京師陷,福王立,改弘圖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疏陳新政八事。一,宣義問。請聲逆賊之罪,鼓發忠義。一,勤圣學。請不俟釋服,日御講筵。一,設記注。請召詞臣入侍,日記言動。一,睦親藩。請如先朝踐極故事,遣官赍璽書慰問。一,議廟祀。請權附列圣神主于奉先殿,仍于孝陵側望祀列圣山陵。一,嚴章奏。請禁奸宄小人借端妄言,脫罪僥幸。一,收人心。請蠲江北、河南、山東田租,毋使賊徒藉口。一,擇詔使。請遣官招諭朝鮮,示牽制之勢。并褒納焉。
當是時,朝廷大議多出弘圖手。馬士英疏薦阮大鋮,弘圖不可。士英曰:“我自任之。”乃命大鋮假冠帶陛見。大鋮入見,歷陳冤狀,以弘圖不附東林引為證。弘圖則力言逆案不可翻,大鋮、士英并怒。一日,閣中語及故庶吉士張溥,士英曰:“我故人也,死,酹而哭之。”姜曰廣笑曰:“公哭東林者,亦東林耶?”士英曰:“我非畔東林者,東林拒我耳。”弘圖因縱臾之,士英意解。而劉宗周劾疏自外至,大鋮宣言曰廣實使之,于是士英怒不可止。而薦張捷、謝升之疏出,朝端益水火矣。內札用戶部侍郎張有譽為尚書,弘圖封還,具奏力諫,卒以廷推簡用。中官議設東廠,弘圖爭不得。遂乞休,不許,加太子少師,改戶部尚書,文淵閣。尋以太后至,進太子太保。
其年十月,弘圖四疏乞休,乃許之。弘圖既謝政,無家可歸,流寓會稽。國破,逃野寺中,絕粒而卒。
姜曰廣,字居之,新建人。萬歷末,舉進士,授庶吉士,進編修。天啟六年奉使朝鮮,不攜中國一物往,不取朝鮮一錢歸,朝鮮人為立懷潔之碑。明年夏,魏忠賢黨以曰廣東林,削其藉。崇禎初,起右中充。九年,積官至吏部右侍郎。坐事左遷南京太常卿,遂引疾去。十五年,起詹事,掌南京翰林院。莊烈帝嘗言:“曰廣在講筵,言詞激切,朕知其人。”每優容之。
北都變聞,諸大臣議所立。曰廣、呂大器用周鑣、雷縯祚言,主立潞王,而諸帥奉福藩至江上。于是文武官并集內官宅,韓贊周令各署名籍。曰廣曰:“無遽,請祭告奉先殿而后行。”明日至奉先殿,諸勛臣語侵史可法,曰廣呵之,于是群小咸目攝曰廣。廷推閣臣,以曰廣異議不用,用史可法、高弘圖、馬士英。及再推詞臣,以王鐸、陳子壯、黃道周名上,而首曰廣。乃改曰廣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與鐸并命。鐸未至,可法督師揚州,曰廣與弘圖協心輔政。而士英挾擁戴功,內結勛臣朱國弼、劉孔昭、趙之龍,外連諸鎮劉澤清、劉良佐等,謀擅朝權,深忌曰廣。
未幾,士英特薦起阮大鋮。曰廣力爭不得,遂乞休,言:
前見文武交競,既慚無術調和;近睹逆案忽翻,又愧不能寢弭。遂棄先帝十七年之定力,反陛下數日前之明詔。臣請以前事言之。臣觀先帝之善政雖多,而以堅持逆案為尤美;先帝之害政間有,而以頻出口宣為亂階。用閣臣內傳矣,用部臣勛臣內傳矣,用大將用言官內傳矣。而所得閣臣,則淫貪巧猾之周延儒也,逢君朘民奸險刻毒之溫體仁、楊嗣昌也,偷生從賊之魏藻德也;所得部臣,則陰邪貪狡之王永光、陳新甲;所得勛臣,則力阻南遷盡撤守御狂稚之李國禎;所得大將,則紈绔支離之王樸、。倪寵;所得言官,則貪橫無賴之史褷、陳啟新也。凡此皆力排眾議,簡目中旨,后效可睹。
今又不然。不必僉同,但求面對,立談取官。陰奪會推之柄,陽避中旨之名,決廉恥之大防,長便佞之惡習。此豈可訓哉!
臣待罪綸扉,茍好盡言,終蹈不測之禍。聊取充位,又來鮮恥之譏。愿乞骸骨還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