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九十六 列傳第八十四

　　夏言，字公謹(jǐn)，貴溪人。父鼎，臨清知州。言舉正德十二年進士，授行人，擢兵科給事中。性警敏，善屬文。及居言路，謇諤自負(fù)。世宗嗣位，疏言：“正德以來，壅蔽已極。今陛下維新庶政，請日視朝后，御文華殿閱章疏，召閣臣面決。或事關(guān)大利害，則下廷臣集議。不宜謀及褻近，徑發(fā)中旨。圣意所予奪，亦必下內(nèi)閣議而后行，絕壅蔽矯詐之弊。”帝嘉納之。奉詔偕御史鄭本公、主事汪文盛核親軍及京衛(wèi)冗員，汰三千二百人，復(fù)條九事以上。輦下為肅清。

　　嘉靖初，偕御史樊繼祖等出按莊田，悉奪還民產(chǎn)。劾中官趙霦、建昌侯張延齡，疏凡七上。請改后宮負(fù)郭莊田為親蠶廠、公桑園，一切禁戚里求請及河南、山東奸人獻民田王府者。救被逮永平知府郭九皋。莊奉夫人弟邢福海、肅奉夫人弟顧福，傳旨授錦衣世千戶，言力爭不可。諸疏率諤諤，為人傳誦。屢遷兵科都給事中。勘青羊山平賊功罪，論奉悉當(dāng)。副使牛鸞獲賊中交通名籍，言請毀之以安眾心。孝宗朝，令吏、兵二部每季具兩京大臣及在外文武方面官履歷進御，正德后漸廢，以言請復(fù)之。

　　七年，調(diào)吏科。當(dāng)是時，帝銳意禮文事。以天地合祀非禮，欲分建二郊，并日月而四。大學(xué)士張孚敬不敢決，帝卜之太祖亦不吉，議且寢。會言上疏請帝親耕南郊，后親蠶北郊，為天下倡。帝以南北郊之說，與分建二郊合，令孚敬諭旨，言乃請分祀天地。廷臣持不可，孚敬亦難之，詹事霍韜詆尤力。帝大怒，下韜獄。降璽書獎言，賜四品服俸，卒從其請。又贊成二郊配饗議，語詳《禮志》。言自是大蒙帝眷。郊壇工興，即命言監(jiān)之。延綏饑，言薦僉都御史李如圭為巡撫。吏部推代如圭者，帝不用，再推及言。御史熊爵謂言出如圭為己地，至比之張纟采。帝切責(zé)爵，令言毋辨。而言不平，訐爵且辭新命，帝乃止。

　　孚敬頤指百僚，無敢與抗者。言自以受帝知，獨不為下。孚敬乃大害言寵，言亦怨孚敬驟用彭澤為太常卿不右己，兩人遂有隙。言抗疏劾孚敬及吏部尚書方獻夫。孚敬、獻夫皆疏辨求去。帝顧諸人厚，為兩解之。言既顯，與孚敬、獻夫、韜為難，益以強直厚自結(jié)。帝欲輯郊禮為成書，擢言侍讀學(xué)士，充纂修官，直經(jīng)筵日講，仍兼吏科都給事中。言又贊帝更定文廟祀典及大禘禮，帝益喜。十年三月遂擢少詹事，兼翰林學(xué)士，掌院事，直講如故。言眉目疏朗，美須髯，音吐弘暢，不操鄉(xiāng)音。每進講，帝必目屬，欲大用之。孚敬忌彌甚，遂與彭澤構(gòu)薛侃獄，下言法司。已，帝覺孚敬曲，乃罷孚敬而釋言。八月，四郊工成，進言禮部左侍郎，仍掌院事。逾月，代李時為本部尚書。去諫官未浹歲拜六卿，前此未有也。

　　時士大夫猶惡孚敬，恃言抗之。言既以開敏結(jié)帝知，又折節(jié)下士。御史喻希禮、石金請宥“大禮”大獄得罪諸臣。帝大怒，令言劾。言謂希禮、金無他腸，請帝寬恕。帝責(zé)言對狀，逮二人詔獄，遠(yuǎn)竄之，言引罪乃已。以是大得公卿間聲。帝制作禮樂，多言為尚書時所議，閣臣李時、翟鑾取充位。帝每作詩，輒賜言，悉酬和勒石以進，帝益喜。奏對應(yīng)制，倚待立辦。數(shù)召見，諮政事，善窺帝旨，有所傅會。賜銀章一，俾密封言事，文曰“學(xué)博才優(yōu)”。先后賜繡蟒飛魚麒麟服、玉帶、兼金、上尊、珍饌、時物無虛月。孚敬、獻夫復(fù)相繼入輔。知帝眷言厚，亦不敢與較。已而皆謝事。議禮諸人獨霍韜在，仇言不置。十五年以順天府尹劉淑相事，韜、言相攻訐。韜卒不勝，事詳《韜傳》中。言由是氣遂驕。郎中張元孝、李遂與小忤，即奏謫之。皇子生，帝賜言甚渥。初加太子太保，進少傅兼太子太傅。閏十二月遂兼武英殿大學(xué)士入?yún)�機務(wù)。扈蹕謁陵，還至沙河，言庖中火，延郭勛、李時帳，帝付言疏六亦焚。言當(dāng)獨引罪，與勛等合謝，被譙責(zé)焉。時李時為首輔，政多自言出。顧鼎臣入，恃先達(dá)且年長，頗欲有所可否。言意不悅，鼎臣遂不敢與爭。其冬，時卒，言為首輔。十八年，以祗薦皇天上帝冊表，加少師、特進光祿大夫、上柱國。明世人臣無加上柱國者，言所自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