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六 列傳第九十四
程啟充,字以道,嘉定州人。正德三年進士。除三原知縣,入為御史。嬖幸子弟家人濫冒軍功,有至都督賜蟒玉者。啟充言:“定制,軍職授官,悉準首功。今幸門大啟,有買功、冒功、寄名、竄名、并功之弊。權要家賄軍士金帛,以易所獲之級,是謂買功。沖鋒斬馘者,甲也,而乙取之,甚者殺平民以為賊,是謂冒功。身不出門閭,而名隸行伍,是謂寄名。賄求掾吏,洗補文冊,是謂竄名。至有一人之身,一日之間,不出京師,而東西南朔四處報功者,按名累級,驟至高階,是謂并功。此皆壞祖宗法,解將士體,乞嚴為察革。”帝不能用。
十一年正旦,群臣待漏入賀,日晡禮始成。及散朝,已昏夜。眾奔趨而出,顛仆相踐踏。將軍趙朗者,死于禁門。啟充具奏其狀,請帝昧爽視朝,以圖明作之治。都督馬昂進妊身女弟,啟充等力爭。既又極陳冗官、冗兵、冗費之弊,乞通行革罷。帝皆不省。騰驤四衛軍改編各衛者,奉詔撤回,而各衛遺籍仍支糧,糜倉儲八十七萬余石。啟充力言之,冒支弊絕。以憂歸。
世宗即位,起故官,即爭興獻帝皇號。嘉靖元年正月郊祀方畢,清寧宮小房火。啟充言:“災及內寢,良由徇情之禮有戾天常,僣逼之名深乖典則。輔臣執議,禮臣建明,不能敵經生之邪說,佞幸之諛辭,動假母后以箝天下之口。臣謂不正大禮,不黜邪說,所謂修省皆具文也。況邇者旨由中出而內閣不知,奸黨獄成而曲為庇護。諫臣斥逐,耳目有壅蔽之虞;大臣疏遠,股肱有痿痹之患。司禮之權重于宰相,樞機之地委之宦官。邇臣貪濁,頻有遷除;邊帥僨師,不聞譴斥。莊田之賞賚過多,潛邸之乞恩未已。伏望陛下仰畏天明,俯察眾聽,親大臣,肅庶政,以回災變。”報聞。
尋出按江西。得宸濠通蕭敬、張銳、陸完等私書,欲亟去孫燧,云:“代者湯沐、梁宸可,其次王守仁亦可。”因論敬、銳等罪,并言守仁黨逆,宜追奪。給事中汪應軫訟守仁功,言:“逆濠私書,有詔焚毀。啟充輕信被黜知縣章立梅捃摭之辭,復有此奏,非所以勸有功。”主事陸澄亦為守仁奏辨。御史向信因劾應軫與澄。帝曰:“守仁一聞宸濠變,仗義興兵,戡定大難,特加封爵,以酬大功,不必更議。”帝從太監梁棟請,遣中官督南京織造。啟充偕同官及科臣張嵩等極諫,不納。
啟充素蹇諤,張璁、桂萼惡之。會郭勛庇李福達獄,為啟充所劾,璁、萼因指啟充挾私,謫戍邊衛。十六年赦還。言者交薦,不復用,卒。隆慶初,贈光祿少卿。
張逵,字懋登,余姚人。正德十六年進士。改庶吉士。嘉靖元年,授刑科給事中。疏言:“陛下臨御之初,國是大定。今舉動漸乖,弊端旋復。齋醮繁興,爵賞無紀。政事不關于宰執者非一,刑罰不行于貴近者甚多。臺諫會奏而斥為瀆擾,大臣執法而責以回奏。至如崔元封侯,蔣輪市寵,陳萬言乞賜第,先朝貴戚未有若是恩幸也。廖鵬緩死,劉暉得官,李隆復遣官勘問,先朝罪人未有若是淹縱也。愿陛下一反目前之所為。”報聞。給事中劉最、鄧繼曾謫官,逵疏救,不聽。尋伏闕爭“大禮”,下獄廷杖。
四年十一月上疏曰:“近廷臣所上封事,陛下批答必曰‘已有旨處置’,是已行者不可言也。曰‘尚議處未定’,是未行者不可言也。二者不言,則是終無可言也。且今日言者,已非陛下初政時比矣。初年,事之大者,既會疏公言之,又各疏獨言之。一不得行,則相聚環視,以不得其言為愧。近者不然,會疏則刪削忌諱以避禍,獨疏則毛舉纖微以塞責。一不蒙譴,則交相慶賀,以茍免為幸。消讜直之氣,長循默之風,甚非朝廷福也。”章下所司。
尋進右給事中。王科、陳察劾郭勛,帝慰留之。逵與同官鄭自璧、趙廷瑞言:“勛倚奸成橫,用酷濟貪,籠絡貨資,漁獵營伍,為妖賊李福達請屬,為逆黨陸完雪冤。溫旨諭留,是旌使縱也。”既復言:“福達誑惑愚民,稱兵犯順。勛黨叛逆,罪不容誅。”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