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二十三 列傳第十一
明年,遣萬勝由界首,鄒興由建昌,又指揮李某者由八番,分道攻云南。兩路皆不至,惟勝兵深入,元梁王走營金馬山。逾年,王挾大理兵擊勝,勝以孤軍無繼引還。復遣興取巴州。久之,復更六卿為中書省樞密院,改冢宰戴壽、司馬萬勝為左、右丞相,司寇向大亨、司空張文炳知樞密院事,司徒鄒興鎮成都,吳友仁鎮保寧,司寇莫仁壽鎮夔關,皆平章事。
是歲,遣勝取興元,使參政江儼通好于太祖。太祖遣都事孫養浩報聘,遺玉珍書曰:“足下處西蜀,予處江左,蓋與漢季孫、劉相類。近者王保保以鐵騎勁兵,虎踞中原,其志殆不在曹操下,使有謀臣如攸、彧,猛將如遼、合阝,予兩人能高枕無憂乎。予與足下實唇齒邦,愿以孫劉相吞噬為鑒。”自后信使往返不絕。
二十六年春,玉珍病革,召壽等諭曰:“西蜀險固,若協力同心,左右嗣子,則可以自守。不然,后事非所知也。”遂卒。凡立五年,年三十六。
子升嗣,改元開熙,葬玉珍于江水之北,號永昌陵,廟號太祖。尊母彭氏為皇太后,同聽政。升甫十歲,諸大臣皆粗暴,不肯相下。而萬勝與張文炳有隙,勝密遣人殺之。文炳所善玉珍養子明昭,復矯彭氏旨縊殺勝。勝于明氏功最多,其死,蜀人多憐之。吳友仁自保寧移檄,以清君側為名。升命戴壽討之。友仁遺壽書謂:“不誅昭,則國必不安,眾必不服。昭朝誅,吾當夕至。”壽乃奏誅昭,友仁入朝謝罪。于是諸大臣用事,而友仁尤專恣,國柄旁落,遂益不振。萬勝既死,劉楨為右丞相,后三年卒。是歲,升遣使告哀于太祖,已,又遣使入聘。太祖亦遣侍御史蔡哲報之。
洪武元年,太祖克元都,升奉書稱賀。明年,太祖遣使求大木。升遂并獻方物。帝答以璽書。其冬,遣平章楊璟諭升歸命。升不從。璟復遺升書曰:
古之為國者,同力度德,同德度義,故能身家兩全,流譽無窮,反是者輒敗。足下幼沖,席先人業,據有巴、蜀,不咨至計,而聽群下之議,以瞿塘、劍閣之險,一夫負戈,萬人無如之何。此皆不達時變以誤足下之言也。昔據蜀最盛者,莫如漢昭烈。且以諸葛武侯佐之,綜核官守,訓練士卒,財用不足,皆取之南詔。然猶朝不謀夕,僅能自保。今足下疆場,南不過播州,北不過漢中,以此準彼,相去萬萬,而欲藉一隅之地,延命頃刻,可謂智乎?我主上仁圣威武,神明響應,順附者無不加恩,負固者然后致討。以足下先人通好之故,不忍加師,數使使諭意。又以足下年幼,未歷事變,恐惑于狂瞽,失遠大計,故復遣璟面諭禍福。深仁厚德,所以待明氏者不淺,足下可不深念乎?且向者如陳、張之屬,竊據吳、楚,造舟塞江河,積糧過山岳,強將勁兵,自謂無敵。然鄱陽一戰,友諒授首,旋師東討,張氏面縛。此非人力,實天命也。足下視此何如?友諒子竄歸江夏,王師致伐,勢窮銜璧。主上宥其罪愆,剖符錫爵,恩榮之盛,天下所知。足下無彼之過,而能翻然覺悟,自求多福,則必享茅土之封,保先人之祀,世世不絕,豈不賢智矣哉?若必欲崛強一隅,假息頃刻,魚游沸鼎,燕巢危幕,禍害將至,恬不自知。璟恐天兵一臨,凡今為足下謀者,他日或各自為身計,以取富貴。當此之時,老母弱子,將安所歸?禍福利害,瞭然可睹,在足下審之而已。
升終不聽。
又明年,興元守將以城降。吳友仁數往攻之,不克。是歲,太祖遣使假道征云南,升不奉詔。四年正月命征西將軍湯和帥副將軍廖永忠等以舟師由瞿塘趨重慶,前將軍傅友德帥副將軍顧時等以步騎由秦、隴趨成都,伐蜀。初,壽言于升曰:“以王保保、李思齊之強,猶莫能與明抗,況吾蜀乎!一旦有警,計安出?”友仁曰:“不然,吾蜀襟山帶江,非中原比,莫若外交好而內修備。”升以為然,遣莫仁壽以鐵索橫斷瞿塘峽口。至是又遣壽、友仁、鄒興等益兵為助。北倚羊角山,南倚南城砦,鑿兩岸石壁,引鐵索為飛橋,用木板置礮以拒敵。和軍至,不能進。傅友德覘階、文無備,進破之,又破綿州。壽乃留興等守瞿塘,而自與友仁還,會向大亨之師以援漢州。數戰皆大敗,壽、大亨走成都,友仁走保寧。時永忠亦破瞿塘關。飛橋鐵索皆燒斷,興中矢死,夏兵皆潰。遂下夔州,師次銅羅峽。升大懼,右丞劉仁勸奔成都。升母彭泣曰:“成都可到,亦僅延旦夕命。大軍所過,勢如破竹,不如早降以活民命。”于是遣使赍表乞降。升面縛銜璧輿櫬,與母彭及官屬降于軍門。和受璧,永忠解縛,承旨撫慰,下令諸將不得有所侵擾。而壽、大亨亦以成都降于友德。升等悉送京師,禮臣奏言:“皇帝御奉天殿,明升等俯伏待罪午門外,有司宣制赦,如孟昶降宋故事。”帝曰:“升幼弱,事由臣下,與孟昶異,宜免其伏地上表待罪之儀。”是日授升爵歸義侯,賜第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