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宋本紀(jì)中第二
時帝兇悖日甚，誅殺相繼，內(nèi)外百官，不保首領(lǐng)。先是，訛言湘中出天子，帝將南巡荊、湘以厭之，期旦誅除四叔，然后發(fā)引。是夜湘東王彧與左右阮佃夫、王道隆、李道兒密結(jié)帝左右壽寂之、姜產(chǎn)之等十一人，謀共廢帝。先是，帝好游華林園竹林堂，使婦人倮身相逐，有一婦人不從命，斬之。經(jīng)少時，夜夢游后堂，有一女子罵曰：「帝悖虐不道，明年不及熟矣�！沟叟趯m中求得似所夢者一人戮之。其夕復(fù)夢所戮女罵曰：「汝枉殺我，已訴上帝。」至是，巫覡云「此堂有鬼」。帝與山陰公主及六宮彩女?dāng)?shù)百人隨群巫捕鬼，屏除侍衛(wèi)，帝親自射之。事畢，將奏靡靡之聲，壽寂之懷刀直入，姜產(chǎn)之為副，諸姬迸逸，廢帝亦走。追及之，大呼：「寂！寂！」如此者三，手不能舉，乃崩于華光殿，時年十七。太皇太后令奉湘東王彧纂承皇統(tǒng)。于是葬帝于丹陽秣陵縣南郊壇西。
帝目鳥喙，長頸銳下，幼而狷急，在東宮每為孝武所責(zé)。孝武西巡，帝啟參承起居，書跡不謹(jǐn)，上詰讓之曰：「書不長進，此是一條耳。聞汝比素業(yè)都懈，狷戾日甚，何以頑固乃爾！」初踐阼，受璽紱，慠然無哀容。蔡興宗退而嘆曰：「昔魯昭不戚，叔孫請死，國家之禍，其在此乎。」帝始猶難諸大臣及戴法興等，旣殺法興，諸大臣莫不震懾。于是又誅群公，元、凱以下，皆被毆捶牽曳，內(nèi)外危懼，殿省騷然。太后疾篤，遣呼帝，帝曰：「病人間多鬼，可畏，那可往！」太后怒，語侍者曰：「將刀來破我腹，那得生寧馨兒！」及太后崩后數(shù)日，帝夢太后謂曰：「汝不仁不孝，本無人君之相，子尚愚悖如此，亦非運祚所及。孝武險虐滅道，怨結(jié)人神，兒子雖多，并無天命；大命所歸，應(yīng)還文帝之子�！构实劬壑T叔都下，慮在外為患。
山陰公主淫恣過度，謂帝曰：「妾與陛下雖男女有殊，俱托體先帝，陛下后宮數(shù)百，妾惟駙馬一人，事不均平，一何至此！」帝乃為立面首左右三十人，進爵會稽郡長公主，秩同郡王，湯沐邑二千戶，給鼓吹一部，加班劔二十人。帝每出，公主與朝臣常共陪輦。
帝少好讀書，頗識古事，粗有文才，自造孝武帝誄及雜篇章，往往有辭采。以魏武有發(fā)丘中郎將、摸金校尉，乃置此二官，以建安王休仁、山陽王休佑領(lǐng)之，其余事跡，分見諸列傳。
論曰：文帝幼年特秀，自稟君德。及正位南面，歷年長乆，綱維備舉，條禁明密，罰有恒科，爵無濫品。故能內(nèi)清外晏，四海謐如。而授將遣師，事乖分閫。才謝光武，而遙制兵略，至于攻戰(zhàn)日時，咸聽成旨，雖覆師喪旅，將非韓、白，而延寇蹙境，抑此之由。及至言泄衾衽，難結(jié)兇豎，雖禍生非慮，蓋亦有以而然。夫盡人命以自養(yǎng)，蓋惟桀、紂之行；觀夫大明之世，其將盡人命乎。雖周公之才之美，亦當(dāng)終之以亂，由此言之，得歿亦為幸矣。至如廢帝之事，行著于篇，假以中才之君，有一于此，足以致霣，況乎兼斯眾惡，不亡其可得乎！
《南史》 唐·李延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