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百九十一 列傳一百七十八
李棠階,字文園,河南河內人。道光二年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五遷至侍讀。二十二年,督廣東學政,擢太常寺少卿。會巡撫黃恩彤奏請予鄉試年老武生職銜,嚴旨責譴,棠階亦因違例送考,議降三級調用,遂引疾家居。文宗即位,復日講,曾國藩薦棠階醇正堪備講官,召來京。既而日講中輟,棠階以病未赴。
咸豐三年,粵匪北犯,河北土寇蜂起,用尚書周祖培薦,命治河北團練。棠階聯絡村鎮,名曰“友助社”。賊踞溫縣東河灘柳林,四出焚掠,棠階督團練擊之,村民未習戰,且無火器,殺賊數十人,卒不敵。會山東巡撫李僡率兵至,賊引去。賊自渡黃河,始知民間有備,稍稍牽綴。洎河北肅清,敘勞,加四品卿銜,賜花翎。
同治元年,詔起用舊臣,棠階應召至。上疏言:“用人行政,惟在治心。治心之要,莫先克己。請於師保匡弼之馀,豫杜左右近習之漸。暇時進講通鑒、大學衍義諸書,以收物格意誠之效。”又言:“紀綱之飭,在於嚴明賞罰。凡朝廷通諭諸事,務飭疆臣實力奉行,庶中外情志可通,而禍亂可弭。”兩宮嘉納焉。授大理寺卿。先是兩江總督何桂清僨事逮治,部讞從重擬斬決,廷臣有右之者,言部臣有意畸重,仍從本律監候。棠階疏謂桂清貽誤封疆罪大,不當輕比,非公論。后桂清卒伏法。連擢禮部侍郎、左都御史,署戶部尚書。召對,言:“治天下惟在安民,安民必先察吏。今日之盜賊,即昔日之良民,皆地方有司貪虐激之成變。為今日平亂計,非輕徭薄賦不能治本。然非擇大吏,則守令不得其人,亦終不能收令行禁止之效。”因極言河南亂事,及諸行省利病甚悉。命為軍機大臣,具疏力辭,弗許。二年,授工部尚書。
三年,江寧克復,論功,加太子少保。大憝既平,上諭中外臣工以兢業交勉。棠階語恭親王及同直諸大臣,謂當設誠致行,久而不懈,勿徒以空言相文飾,王深然之。翼日召對,王反復陳君臣交儆之義,棠階與同僚繼言之,兩宮改容嘉納。尋調禮部尚書。太后命南書房、上書房諸臣纂輯前史事跡,賜名治平寶鑒,命諸大臣進講。棠階因講漢文帝卻千里馬事,反復推言人主不宜有所嗜好,以啟窺伺之端。自是每進講必原本經義,極論史事,歸於責難陳善。四年,恭親王被劾退出軍機,棠階謂王有定難功,時方多故,不當輕棄親賢,入對,力言王非有心之失。會惇、醇兩王亦奏言奕䜣不可遽罷,乃復命入直。僧格林沁戰歿曹州,棠階以朝廷賞多罰少,疆臣每存藐玩,上疏極言其弊,於是有申飭直省督撫之諭。
棠階自入直樞廷,軍書旁午,一事稍有未安,輒憂形於色。積勞致疾,十一月,卒,年六十八。上震悼,遣貝勒載治奠醊,賜金治喪,贈太子太保,謚文清。
棠階初入翰林,即潛心理學,嘗手鈔湯斌遺書以自勖。會通程、朱、陸、王學說,無所偏主,要以克己復禮、身體實行為歸。日記自省,畢生不懈。家故貧,既貴,儉約無改。嘗曰:“憂患者生之門。吾終身不敢忘忍饑待米時也!”
吳廷棟,字竹如,安徽霍山人。道光五年拔貢,授刑部七品小京官,洊遷郎中。廷棟少好宋儒之學,入官益植節厲行,蹇蹇自靖。咸豐二年,京察一等。時侍郎書元兼崇文門副監督,獲販私釀者三十六人,承審者以漏稅擬滿杖。已而覆訊得書元家人詐贓狀,部臣據以入奏。文宗疑書元孤立,降旨切責,會廷棟召對,上詢是獄。廷棟從容敷奏,且詳陳治道之要,言利之害,君子小人之辨,上首肯,獄竟得解。因詢廷棟讀何書,廷棟以程、朱對。上曰:“學程、朱者每多迂拘。”對曰:“此不善學之過。程、朱以明德為體,新民為用,天下未有有體而無用者。皇上讀書窮理,以裕知人之識;清心寡欲,以養坐照之明。寤寐求賢,內外得人,天下何憂不治?”上韙之。
尋出為直隸河間知府。粵匪北犯畿輔,廷棟練民兵巡防,民倚以為固。內閣學士勝保督師至河間,責供張甚急,知縣王灴迫於應付,自刎不殊。廷棟詣大營陳其事,勝保矍然,飭部下聽命。連擢永定河道、直隸按察使。以河間京師門戶,廷棟善守御,得民心,仍留知府任。四年,軍事定,乃之按察使任。六年,遷山東布政使。時部臣奏請畿內賦稅兼收大錢鈔票各三成,上下交病,總督譚廷襄不敢言。會廷棟入覲,面奏:“大錢鈔票實不流通。立法必先便於民方可行,必先信於民方能久。今條科太多,朝夕更改,國家先不能自信,何以取信於民?”上首肯者再。既而廷襄入朝,遂奏罷前議。山東吏治久窳,廷棟獎廉懲貪。方議海口立局收貨捐,持不可。八年,坐奏銷遲誤,降補直隸按察使。十一年,復調山東。同治二年,入為大理寺卿,尋擢刑部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