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百七十八 列傳第二百三十七
晉開運末,中原多事,江南方盛,其臣陳覺、馮延魯建討福州,師敗而還,景釋不問罪。熙載與徐鉉同上疏,請置于法。覺、延魯,宋齊丘之黨也。熙載為齊丘所排,貶和州司馬,語在《徐鉉傳》。久之,召為虞部郎中、史館修撰,拜中書舍人。世宗平淮甸,景患國用不足,熙載請鑄鐵錢。及煜襲位,卒行其議,以熙載為兵部尚書,充鑄錢使。錢貨益輕,不勝其弊,熙載頗亦自悔。
熙載善為文,江東士人、道釋載金帛以求銘志碑記者不絕,又累獲賞賜。由是畜妓妾四十余人,多善音樂,不加防閑,恣其出入外齋,與賓客生徒雜處。煜以其盡忠言事,垂欲相之,終以帷薄不修,責授右庶子,分司洪州。熙載盡斥諸妓,單車即路,煜留之,改秘書監,俄而復位。向所斥之妓稍稍而集,頃之如故。煜嘆曰:"吾亦無如之何!"遷中書侍郎、光政殿學士承旨。開寶三年,卒,年六十。煜痛惜之,贈左仆射、平章事,謚文靖,葬于梅嶺岡謝安墓側,命徐鍇集其遺文。
熙載才氣俊逸,機用周敏,性高簡,無所卑屈,未嘗拜人。雖被遣逐,終不改節,江左號為"韓夫子"。顯德中,熙載來朝廷,歸,景問中國大臣,時太祖方典禁兵,熙載對曰:"趙點檢顧視不常,不可測也。"及太祖登極,景益重之。頗以文章自負,好大言。初,乾德丁卯年,五星連珠于奎,奎主文章,又在魯分,時太宗鎮兗、海,中國太平之符也。是歲,熙載著《格言》五卷,自序其事云:"魯無其應,韓子《格言》成之。"人多笑之。
馮謐本名延魯,字叔文,其先彭城人,唐末南渡,家于新安。李昪僣號,立子景為太子,謐與兄延己俱以文學得幸。及景嗣位,累遷至中書舍人。
晉開運末,閩越大亂,景遣謐與諫議大夫陳覺乘傳安撫,謐遂矯詔發數郡兵攻福州。及敗,引佩刀自刺,親吏制之,不死,長流舒州。會赦敘用,復為中書舍人,改工部侍郎。江南以揚州為東都,命謐副留守。周世宗下揚州,謐髡發為僧,匿于佛寺,為官軍所獲。世宗釋之,授太常卿,賜與甚厚。數年,拜刑部侍郎,放還,為戶部尚書。建隆三年,煜遣來貢,因表求舒州田宅,詔賜之。后改常州觀察使而卒。
子伉歸中朝,與兄儀、價并登進士第。伉文辭清麗,嘗著《平晉頌》,時人稱之。累遷殿中侍御史,歷典藩郡,皆有治跡。咸平三年,知福州,卒。特賜錢十萬,錄其子玄應同學究出身。
潘佑,南唐散騎常侍處常之子。少介僻,杜門讀書,不交人事。及長,善屬文,尤長于論議。陳喬、韓熙載、徐鉉等共薦于景,為秘書省正字、直崇文館。煜襲位,遷虞部員外郎、史館修撰。未幾,知制誥,為內史舍人。
有李平者,本嵩山道士楊訥,依河中帥李守貞。漢乾祐中,守貞反,遣訥與舒元乞師江南。守貞敗,訥遂易姓名,江南以為員外郎,遷衛尉少卿、蘄州刺史、戶部侍郎。平好神仙修養之事,動作妖妄,自言常與神接。佑亦好神仙,遂相善。二家皆置凈室,圖神像,常被發裸袒處室中,家人亦不得至。佑嘗建議復井田,及依《周禮》置牛籍,薦平判司農寺以督之。事行,百姓大撓,未幾而罷。佑自以為眾所排,因憤怒,歷詆大臣與握兵者兩為朋比,將謀反叛;又言國將亡,非己為相不可救。江南政事多在尚書省,因薦平知省事,又薦星官楊熙澄為樞密使,小校侯英典禁兵,煜不納。佑益忿,抗疏請誅宰相湯悅等數十人,煜手書教戒之。佑不復朝謁,乃于家上書曰:"臣聞'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近者連上表章指陳奸惡,何面目以見士人乎?"遂自縊死。
皇甫繼勛,江州節度使暉之子。幼以父蔭為軍校,父死難于滁州,累遷將軍、池饒二州刺史,勤于吏事。入為諸軍都虞候,遷神衛統軍都指揮使。諸老將相次皆死,而繼勛尚少,遂為大將。貲產優贍,營第舍、車服,畜妓樂,潔飲食,極游宴之好。
及宋師至,諸軍多敗衄,繼勛欲煜之速降,每眾中流言,頗道國中蹙弱。侄紹杰亦以繼勛故,為巡檢。常令紹杰入見煜,陳歸命之計。會有風雹,繼勛又密陳滅亡之兆。偏裨或有募勇士欲夜出營邀宋師者,輒鞭而拘之。又因請出煜親兵千余守闕城,為宋師所掩。一日,煜躬自巡城,見宋師列柵城外,旌旗遍野,始驚懼,知為左右所蔽。及巡城還,繼勛從至宮。煜乃責其流言惑眾及不用命之狀,收付大理。始出,軍士悉集,臠割其肉,頃刻都盡。紹杰亦被誅。煜皆赦其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