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百九十九 列傳第一百五十八
改浙東宣撫使、知明州,以挫豪強、獎善良為理。吏受賕,雖一錢不貸,奸猾斂跡。州罹兵火既毀,悆斥廚錢助其費,買田行鄉飲酒禮。歲饑,發官儲損其直,民無死徙。朝廷聞之,進秩一等。
再召,進對,帝親加褒諭,欲留置近密。言者以悆在郡多黥胥吏為慘酷,請授外藩。時峒獠未息,乃進直學士,為湖南安撫使,禁盜鑄錢者,趣使為農,物價既平,商賈遂通。數月,召還,加寶文閣學士、陜西都轉運使。時金人無故歸侵疆,詭計叵測,悆力陳非策,固辭不行。秦檜方主和議,以為異己,落職,以左朝奉郎、少府少監分司西京,全州居住。
起知河南府,未行,金人果復陷所歸郡邑,如悆言。乃復待制,再知明州,改知平江府,陛辭,言:"我軍已習戰,非復前日,故劉锜能以少擊眾,敵大挫衄,若乘已振之勢,鼓行而前,中原可傳檄而定。"上嘉之。以言罷,提舉太平觀。積官至左朝議大夫,爵益都縣伯。卒,贈左通議大夫。
悆性至孝,母沒時,方崎嶇轉徙,居喪盡禮。沿海制置使陳彥文薦于朝,起復之,悆不就。悆端方挺特,自初官訖通顯,無所附麗。令鄧城時,丞相范宗尹方為邑子,以文謁悆。悆他日語其父:"是子公輔器也。"宗尹既當國,未嘗以私見。悆在明州,嘗欲薦一幕官,問曰:"君日費幾何?"對以"十口之家,日用二千"。悆驚曰:"吾為郡守費不及此,屬僚所費倍之,安得不貪。"遂止。
高登,字彥先,漳浦人。少孤,力學,持身以法度。宣和間,為太學生。金人犯京師,登與陳東等上書乞斬六賊。廷臣復建和議,奪種師道、李綱兵柄,登與東再抱書詣闕,軍民不期而會者數萬。王時雍縱兵欲盡殲之,登與十人屹立不動。
欽宗即位,擢吳敏、張邦昌為相,敏又雪前相李邦彥無辜,乞加恩禮起復之。登上書曰:"陛下自東宮即位,意必能為民興除大利害。踐阼之始,兵革擾攘,朝廷政事一切未暇,人人翹足以待事息而睹惟新之政,奈何相吳敏、張邦昌?又納敏黨與之言,播告中外,將復用李邦彥,道路之人無不飲恨而去。是陛下大失天下之望,臣恐人心自此離矣。太上皇久處邦彥等于政府,紀綱紊亂,民庶愁怨,方且日以治安之言誘誤上皇,以致大禍,倉皇南幸,不獲寧居。主辱臣死,此曹當盡伏誅,今乃偃然自恣,朋比為奸,蒙蔽天日。陛下從敏所請,天下之人將以陛下為不明之君,人心自此離矣。"再上書曰:"臣以布衣之微賤,臣言系宗社之存亡,未可忽也。"于是凡五上書,皆不報。因謀南歸,忽聞邦昌各與遠郡,一時小人相繼罷斥,與所言偶合者十七八,登喜曰:"是可以盡言矣。"復為書論敏未罷,不報。
初,金人至,六館諸生將遁去,登曰:"君在可乎?"與林邁等請隨駕,隸聶山帳中,而帝不果出。金人退師,敏遂諷學官起羅織,屏斥還鄉。
紹興二年,廷對,極意盡言,無所顧避,有司惡其直,授富川主簿。憲董弅聞其名,檄讞六郡獄,復命兼賀州學事。學故有田舍,法罷歸買馬司,登請復其舊。守曰:"買馬、養士孰急?"登曰:"買馬固急矣,然學校禮義由出,一日廢,衣冠之士與堂下卒何異?"守曰:"抗長吏耶!"曰:"天下所恃以治者,禮義與法度爾,既兩棄之,尚何言!"守不能奪,卒從之。攝獄事,有囚殺人,守欲奏裁曰:"陰德可為。"登曰:"陰德豈可有心為之,殺人者死,而可幸免,則被死之冤何時而銷?"
滿秩,士民丐留不獲,相率饋金五十萬,不告姓名,白于守曰:"高君貧無以養,愿太守勸其咸受。"登辭之,不可,復無所歸,請置于學,買書以謝士民。歸至廣,會新興大饑,帥連南夫檄發廩振濟,復為糜于野以食之,愿貸者聽,所全活萬計。歲適大稔,而償亦及數。民投牒愿留者數百輩,因奏辟終其任。
召赴都堂審察,遂上疏萬言及《時議》六篇,帝覽而善之,下六議中書。秦檜惡其譏己,不復以聞。
授靜江府古縣令,道湖州,守汪藻館之。藻留與修《徽宗實錄》,固辭,或曰:"是可以階改秩。"登曰:"但意未欲爾。"遂行。廣西帥沈晦問登何以治縣,登條十余事告之。晦曰:"此古人之政,今人詐,疑不可行。"對曰:"忠信可行蠻貊,謂不能行,誠不至爾。"豪民秦琥武斷鄉曲,持吏短長,號"秦大蟲",邑大夫以下為其所屈。登至,頗革,而登喜其遷善,補處學職。它日,琥有請屬,登謝卻之,琥怒,謀中以危法。會有訴琥侵貸學錢者,登呼至,面數琥,聲氣俱厲,叱下,白郡及諸司置之法,忿而死,一郡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