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百六十一 列傳第一百二十
高宗問浚大計,浚請身任陜、蜀之事,置幕府于秦川,別遣大臣與韓世忠鎮淮東,令呂頤浩扈蹕來武昌,復以張俊、劉光世與秦川相首尾。議既定,浚行,未及武昌,而頤浩變初議。浚既抵興元,金人已取鄜延,驍將婁宿孛堇引大兵渡渭,攻永興,諸將莫肯相援。浚至,即出行關陜,訪問風俗,罷斥奸贓,以搜攬豪杰為先務,諸將惕息聽命。
會諜報金人將攻東南,浚命諸將整軍向敵。已而金人大攻江、淮,浚即治軍入衛。至房州,知金人北歸,復還關陜。時金帥兀術猶在淮西,浚懼其復擾東南,謀牽制之,遂決策治兵,合五路之師以復永興。金人大恐,急調兀術等由京西入援,大戰于富平。涇原帥劉锜身率將士薄敵陳,殺獲頗眾。會環慶帥趙哲擅離所部,哲軍將校望見塵起,驚遁,諸軍皆潰。浚斬哲以徇,退保興州。命吳玠聚兵扼險于鳳翔之和尚原、大散關,以斷敵來路,關師古等聚熙河兵于岷州大潭,孫渥、賈世方等聚涇原、鳳翔兵于階、成、鳳三州,以固蜀口。浚上書待罪,帝手詔慰勉。
紹興元年,金將烏魯攻和尚原,吳玠乘險擊之,金人大敗走。兀術復合兵至,玠及其弟璘復邀擊,大破之,兀術僅以身免,亟剃其須髯遁歸。始,粘罕病篤,語諸將曰:"自吾入中國,未嘗有敢攖吾鋒者,獨張樞密與我抗。我在,猶不能取蜀;我死,爾曹宜絕意,但務自保而已。"兀術怒曰:"是謂我不能邪!"粘罕死,竟入攻,果敗。拜浚檢校少保、定國軍節度使。
浚在關陜三年,訓新集之兵,當方張之敵,以劉子羽為上賓,任趙開為都轉運使,擢吳玠為大將守鳳翔。子羽慷慨有才略,開善理財,而玠每戰輒勝。西北遺民,歸附日眾。故關陜雖失,而全蜀按堵,且以形勢牽制東南,江、淮亦賴以安。
將軍曲端者,建炎中,嘗迫逐帥臣王庶而奪其印。吳玠敗于彭原,訴端不整師。富平之役,端議不合,其腹心張忠彥等降敵。浚初超用端,中坐廢,猶欲再用之,后卒下端獄論死。會有言浚殺趙哲、曲端無辜,而任子羽、開、玠非是,朝廷疑之。三年,遣王似副浚。會金將撒離曷及劉豫叛黨聚兵入攻,破金州。子羽為興元帥,約吳玠同守三泉。金人至金牛,宋師掩擊之,斬馘及墮溪谷死者,以數千計。浚聞王似來,求解兵柄,且奏似不可任。宰相呂頤浩不悅,而朱勝非以宿憾日毀短浚,詔浚赴行在。
四年初,辛炳知潭州,浚在陜,以檄發兵,炳不遣,浚奏劾之。至是,炳為御史中丞,率同列劾浚,以本官提舉洞霄宮,居福州。浚既去國,慮金人釋川、陜之兵,必將并力窺東南,而朝廷已議講解,乃上疏極言其狀。未幾,劉豫之子麟果引金人入攻。高宗思浚前言,策免朱勝非;而參知政事趙鼎請幸平江,乃召浚以資政殿學士提舉萬壽觀兼侍讀。入見,高宗手詔辨浚前誣,除知樞密院事。
浚既受命,即日赴江上視師。時兀術擁兵十萬于揚州,約日渡江決戰。浚長驅臨江,召韓世忠、張俊、劉光世議事。將士見浚,勇氣十倍。浚既部分諸將,身留鎮江節度之。世忠遣麾下王愈詣兀術約戰,且言張樞密已在鎮江。兀術曰:"張樞密貶嶺南,何得乃在此?"愈出浚所下文書示之。兀術色變,夕遁。
五年,除尚書右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知樞密院事,都督諸路軍馬,趙鼎除左仆射。浚與鼎同志輔治,務在塞幸門,抑近習。時巨寇楊么據洞庭,屢攻不克,浚以建康東南都會,而洞庭據上流,恐滋蔓為害,請因盛夏乘其怠討之,具奏請行。至醴陵,釋邑囚數百,皆楊么諜者,給以文書,俾招諭諸砦,囚歡呼而往。至潭,賊眾二十余萬相繼來降,湖寇盡平。上賜浚書,謂:"上流既定,則川陜、荊襄形勢接連,事力增倍,天其以中興之功付卿乎。"浚遂奏遣岳飛屯荊、襄以圖中原,乃自鄂、岳轉淮東,大會諸將,議防秋之宜。高宗遣使賜詔趣歸,勞問之曰:"卿暑行甚勞,湖湘群寇既就招撫,成朕不殺之仁,卿之功也。"召對便殿,進《中興備覽》四十一篇,高宗嘉嘆,置之坐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