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百三十九 列傳第九十八

　　昔嘉祐以前，鄉(xiāng)差衙前，民間常有破產(chǎn)之患。熙寧以后，出賣坊場以雇衙前，民間不復(fù)知有衙前之苦。及元祐之初，務(wù)于復(fù)舊，一例復(fù)差。官收坊場之錢，民出衙前之費，四方驚顧，眾議沸騰。尋知不可，旋又復(fù)雇。去年之秋，又復(fù)差法。又熙寧雇役之法，三等人戶，并出役錢，上戶以家產(chǎn)高強，出錢無藝，下戶昔不充役，亦遣出錢。故此二等人戶，不免咨怨。至于中等，昔既已自差役，今又出錢不多，雇法之行，最為其便。罷行雇法，上下二等，欣躍可知，唯是中等則反為害。且如畿縣中等之家，例出役錢三貫，若經(jīng)十年，為錢三十貫而已。今差役既行，諸縣手力，最為輕役；農(nóng)民在官，日使百錢，最為輕費。然一歲之用，已為三十六貫，二年役滿，為費七十余貫。罷役而歸，寬鄉(xiāng)得閑三年，狹鄉(xiāng)不及一歲。以此較之，則差役五年之費，倍于雇役十年。賦役所出，多在中等。如此條目，不便非一，故天下皆思雇役而厭差役，今五年矣。如此二事，則臣所謂宜因弊修法，為安民靖國之術(shù)者也。

　　臣以聞見淺狹，不能盡知當(dāng)今得失。然四事不去，如臣等輩猶知其非，而況于心懷異同，志在反覆，幸國之失，有以藉口者乎？臣恐如此四事，彼已默識于心，多造謗議，待時而發(fā)，以搖撼眾聽矣。伏乞宣諭宰執(zhí)，事有失當(dāng)，改之勿疑，法或未完，修之無倦。茍民心既得，則異議自消。陛下端拱以享承平，大臣逡巡以安富貴，海內(nèi)蒙福，上下攸同，豈不休哉！

　　大臣恥過，終莫肯改。

　　六年，拜尚書右丞，進(jìn)門下侍郎。初，夏人來賀登極，相繼求和，且議地界。朝廷許約，地界已定，付以歲賜。久之，議不決。明年，夏人以兵襲涇原。殺掠弓箭手?jǐn)?shù)千人，朝廷忍之不問，遣使往賜策命。夏人受禮倨慢，以地界為辭，不復(fù)入謝，再犯涇原。四年，來賀坤成節(jié)，且議地界。朝廷先以歲賜予之，地界又未決。夏人乃于疆事多方侵求，熙河將佐范育、種誼等，遂背約侵筑買孤、勝如二堡，夏人即平蕩之。育等又欲以兵納趙醇忠，及擅招其部人千余，朝廷卻而不受，西邊騷然。轍乞罷育、誼，別擇老將以守熙河。宣仁后以為然，大臣竟主育、誼，不從。轍又面奏："人君與人臣，事體不同。人臣雖明見是非，而力所不加，須至且止；人君于事，不知則已，知而不能行，則事權(quán)去矣。臣今言此，蓋欲陛下收攬威柄，以正君臣之分而已。若專聽所謂，不以漸制之，及其太甚，必加之罪，不免逐去。事至如此，豈朝廷美事？故臣欲保全大臣，非欲害之也。"

　　六年，熙河奏："夏人十萬騎壓通遠(yuǎn)軍境，挑掘所爭崖巉，殺人三日而退。乞因其退，急移近里堡砦于界，乘利而往，不須復(fù)守誠信。"下大臣會議。轍曰："當(dāng)先定議欲用兵耶，不用耶？"呂大防曰："如合用兵，亦不得不用。"轍曰："凡用兵，先論理之曲直。我若不直，兵決不當(dāng)用。朝廷須與夏人議地界，欲用慶歷舊例，以彼此見今住處當(dāng)中為直，此理最簡直。夏人不從，朝廷遂不固執(zhí)。蓋朝廷臨事，常患先易后難，此所謂先易者也。既而許于非所賜城砦，依綏州例，以二十里為界，十里為堡鋪，十里為草地。要約才定，朝廷又要兩砦界首侵夏地，一抹取直，夏人見從。又要夏界更留草地十里，夏人亦許。凡此所謂后難者也。今欲于定西城與隴諾堡一抹取直，所侵夏地凡百數(shù)十里。隴諾祖宗舊疆，豈所謂非所賜城砦耶？此則不直，致寇之大者也。"劉摯曰："不用兵雖美，然事有須用兵者，亦不可不用也。"轍奏曰："夏兵十萬壓熙河境上，不于他處，專于所爭處殺人、掘崖巉，此意可見，此非西人之罪，皆朝廷不直之故。熙河輒敢生事，不守誠信，臣欲詰責(zé)帥臣耳。"后屢因邊兵深入夏地，宣仁后遂從轍議。

　　時三省除李清臣吏部尚書，給事中范祖禹封還詔書，且言姚勔亦言之。三省復(fù)除蒲宗孟兵部尚書。轍奏："前除清臣，給諫紛然，爭之未定。今又用宗孟，恐不便。"宣仁后曰："奈闕官何？"轍曰："尚書闕官已數(shù)年，何嘗闕事？今日用此二人，正與去年用鄧溫伯無異。此三人者，非有大惡，但昔與王珪、蔡確輩并進(jìn)，意思與今日圣政不合。見今尚書共闕四人，若并用似此四人，使黨類互進(jìn)，恐朝廷自是不安靜矣。"議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