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六 列傳第六◎趙倫之 到彥之闕 王懿 張邵
中書舍人狄當、周赳并管要務,以敷同省名家,欲詣之。赳曰:"彼恐不相容接,不如勿往。"當曰:"吾等并已員外郎矣,何憂不得共坐。"敷先設二床,去壁三四尺,二客就席,敷呼左右曰:"移我遠客!"赳等失色而去。其自標遇如此。善持音儀,盡詳緩之致,與人別,執手曰:"念相聞。"余響久之不絕。張氏后進皆慕之,其源起自敷也。遷黃門侍郎、始興王浚后將軍司徒左長史。未拜,父在吳興亡,成服凡十余日,方進水漿,葬畢,不進鹽菜,遂毀瘠成疾。伯父茂度每譬止之,敷益更感慟,絕而復續。茂度曰:"我比止汝,而乃益甚。"自是不復往,未期年而卒。孝武即位,旌其孝道,追贈侍中,改其所居為孝張里。
敷弟柬,襲父封,位通直郎。柬有勇力,手格猛獸,元兇以為輔國將軍。孝武至新亭,柬出奔,墜淮死。子式嗣。
暢字少微,邵兄偉之子也。偉少有操行,為晉瑯邪王國郎中令,從王至洛,還京都,武帝封藥酒一罌付偉,令密加鴆毒,受命于道,自飲而卒。
暢少與從兄敷、演、敬齊名,為后進之秀。起家為太守徐佩之主簿,佩之被誅,暢馳出奔赴,制服盡哀,時論美之。弟牧嘗為猘犬所傷,醫者云食楎蟆可療,牧難之。暢含笑先嘗,牧因此乃食,由是遂愈。累遷太子中庶子。
孝武鎮彭城,暢為安北長史、沛郡太守。元嘉二十七年,魏主托跋燾南征,太尉江夏王義恭統諸軍出鎮彭城。虜眾近城數十里,彭城眾力雖多,而軍食不足,義恭欲棄彭城南歸,計議彌日不定。時歷城眾少食多,安北中兵參軍沈慶之議欲以車營為函箱陣,精兵為外翼,奉二王及妃媛直趨歷城,分城兵配護軍將軍蕭思話留守。太尉長史何勖不同,欲席卷奔郁洲,自海道還都。二議未決,更集群僚議之。暢曰:"若歷城、郁洲可至,下官敢不高贊。今城內乏食,人無固心,但以關扃嚴密,不獲走耳。若一搖動,則潰然奔散,雖欲至所在,其可得乎!今食雖寡,名朝夕未至窘乏,豈可舍萬全之術,而即危亡之道。此計必行,下官請以頸血污君馬跡!"孝武聞暢議,謂義恭曰:"張長史言,不可違也。"義恭乃止。
魏主既至,登城南亞父冢,于戲馬臺立氈屋。先是,隊主蒯應見執,其日晡時,遣送應至小市門,致意求甘蔗及酒。孝武遣送酒二器,甘蔗百挺。求駱駝。明日,魏主又自上戲馬臺,復遣使至小市門,求與孝武相見,遣送駱駝,并致雜物,使于南門受之。暢于城上與魏尚書李孝伯語,孝伯問:"君何姓?"答曰:"姓張。"孝伯曰:"張長史乎?"暢曰:"君何得見識?"孝伯曰:"君名聲遠聞,足使我知。"城內有具思者,嘗在魏,義恭使視,知是孝伯,乃開門餉物。魏主又求酒及甘橘,孝武又致螺杯雜物,南土所珍。魏主復令孝伯傳語曰:"魏主有詔借博具。"暢曰:"博具當為申致,有詔之言,正可施于彼國,何得施之于此?"孝伯曰:"以鄰國之臣耳。"孝伯又言:"太尉、鎮軍,久闕南信,殊當憂邑。若遣信,當為護送。"暢曰:"此中間道甚多,亦不須煩魏。"孝伯曰:"亦知有水路,似為白賊所斷。"暢曰:"君著白衣,故號白賊也。"孝伯笑曰:"今之白賊,亦不異黃巾、赤眉,但不在江南耳。"又求博具,俄送與。魏主又遣送氈及九種鹽并胡豉,云:"此諸鹽,各有宜。白鹽是魏主所食;黑者療腹脹氣滿,刮取六銖,以酒服之;胡鹽療目痛。柔鹽不用食,療馬脊創;赤鹽、駁鹽、臭鹽、馬齒鹽四種,并不中食。胡豉亦中啖。"又求黃甘,并云:"魏主致意太尉、安北,何不遣人來問,觀我儀貌,察我為人。"暢又宣旨答曰:"魏主形狀才力,久為來往所見。李尚書親自銜命,不忍彼此不盡,故不復遣。"又云"魏主恨向所送馬殊不稱意,安北若須大馬,當送之,脫須蜀馬,亦有佳者。"暢曰:"安北不乏良駟,送在彼意,此非所求。"義恭又送炬燭十挺,孝武亦致錦一匹。又曰:"知更須黃甘,若給彼軍,即不能足;若供魏主,未當乏絕,故不復致。"孝伯又曰:"君南土膏粱,何為著屩?君且如此,將士云何?"暢曰:"膏粱之言,誠以為愧。但以不武,受命統軍,戎陣軍間,不容緩服。"魏主又遣就二王借箜篌、琵琶等器及棋子,孝伯足詞辯,亦北土之美。暢隨宜應答,甚為敏捷,音韻詳雅,魏人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