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十四 列傳第三十四◎臧質(zhì) 魯爽 沈攸之

　　又攸之累據(jù)方州，跋扈滋甚，招誘輕狡，往者咸納；羈絆行侶，過境必留。仕子窮困，不得歸其鄉(xiāng)；商人畢命，無由還其土。叛亡入境，輒加擁護(hù)；逋逃出界，必遣窮追。此其大逆之罪五也。

　　又攸之自任專恣，恃行慘酷，視吏若仇，遇民如草。峻太半之賦，暴參夷之刑。鞭捶國士，全用虜法；一人逃亡，闔宗補(bǔ)代。毒遍嬰孩，虐加斑白。獄囚恒滿，市血常流。男不得耕，女不得織。奔馳道路，號哭動天。皇朝赦令，初不遵奉，欲殺欲擊，故曠蕩之澤，長隔彼州。此其無君陵上，大逆之罪六也。

　　蒼梧狂兇，釁深桀、紂，猜貳外蕃，鸮目西顧。留其長息元琰，以為交質(zhì)；父子分張，彌積年稔。賴社稷靈長，獨(dú)夫遄戮，攸之豫稟心靈，宜同歡幸。遂迷惑顛倒，深相嗟惜。舉言哀桀，揚(yáng)聲吠堯。此其不辨是非，罔識善惡，違情背理，大逆之罪七也。

　　廢昏立明，先代盛典，交、廣先到，梁、秦蚤及，而攸之密邇內(nèi)畿，川途弗遠(yuǎn)，驛書至止，晏若不聞，末遣章表，奄積旬朔。防風(fēng)后至，夏典所誅，此其大逆之罪八也。

　　升明肇歷，恩深澤遠(yuǎn)，申其父子之情，矜其骨肉之恩，馳遣元琰，銜使西歸，并加崇授，寵貴重疊。元琰達(dá)西，便應(yīng)反命，攸之得此集聚，蒙誰之恩？不荷盛德，反生仇釁，此其大逆之罪九也。

　　攸之以溪壑之性，含梟鴆之腸，直置天壤，已稱丑穢。況乃舉兵內(nèi)侮，逞肆奸回，斯實(shí)惡熟罪成之辰，決癰潰疽之日。幕府過荷朝寄，義百常憤，董司元戎，龔行天罰。今皇上圣明，將相仁厚，約法三章，輕刑緩賦，年登歲阜，家給人足，上有惠和之澤，下無樂亂之心。攸之不識天時，妄圖奸逆，舉無名之師，驅(qū)怨仇之黨。是以朝野審其易取，含識判其成禽。熊羆厲爪，蓄攫裂之心；虎豹摩牙，起吞噬之憤。鼓怒則冰原激電，奮發(fā)則霜野奔雷，以此定亂，豈移晷刻。雖復(fù)眾徒梗陸，舉郡阻川，何足以抗沸海之濤，當(dāng)燒山之焰。

　　彼土士民，罹毒日久，逃竄無路，常所憫然。今復(fù)相逼，起接鋒刃，交戰(zhàn)之日，蘭艾難分。土崩倒戈，宜為蚤計，無使一人迷昧，而九族就禍也。弘宥之典，有如皎日。

　　攸之盡銳攻郢州，行事柳世隆隨宜距應(yīng)，屢摧破之。攸之與武陵王贊箋曰："江陵一總八州，地居形勝，鎮(zhèn)撫之重，宜以上歸。本欲仰移節(jié)蓋，改臨荊部，所以未具上聞?wù)撸�欲待至止，面自咨申。不圖重關(guān)擊柝，覲接莫由。若使匡朝之誠，終蔽于圣察，襲遠(yuǎn)之舉，近擁于郢都，則無以謝烈士之心，何用塞義夫之志，便不犯關(guān)陵漢，期一接奉。若夫斬蛟陷石之卒，裂骼卷鐵之將，煙騰飆迅，容或驚動左右，茍不獲已，敢不先布下情。"又曰："下官位重分陜，富兼金穴，子弟勝衣，爵命已及，親黨辨菽，抽序便加，耳倦弦歌，口厭粱肉，布衣若此，復(fù)欲何求？豈不知俯眉茍安，保養(yǎng)余齒，何為不計百口，甘冒危難。誠感歷朝之遇，欲報之于皇家爾。昧理之徒，謂下官懷無厭之愿，既貫誠于白日，不復(fù)明心于殿下。若使天必喪道，忠節(jié)不立，政復(fù)闔門碎滅，百死無恨。但高祖王業(yè)艱難，太祖劬勞日昃，卜世不盡七百之期，宗社已成他人之有。家國之事，未審于圣心何如？"

　　攸之遣中兵參軍公孫方平馬步三千向武昌，太守臧渙棄郡投西陽太守王毓，奔于盆口，方平因據(jù)西陽。建寧太守張謨率二守千人攻之，方平破走。攸之攻郢城久不決，眾心離沮。升明二年正月十九日夜，劉攘兵燒營入降郢城，眾于是離散，不可復(fù)制。將曉，攸之?dāng)貏⑻熨n，率大眾過江，至魯山，諸軍因此散走。還向江陵，未百余里，聞城已為雍州刺史張敬兒所據(jù)，無所歸，乃與第三子中書侍郎文和至華容界，為封人所斬送。

　　攸之初下，留元琰守江陵，張敬兒克城，元琰逃走。第五子幼和、幼和弟靈和、元琰子法先、懿子囗囗、文和子法征、幼和子法茂，并為敬兒所禽，伏誅。初，文和尚齊王女義興憲公主，公主早薨，有二女，至是齊王迎還第內(nèi)。今皇帝即位，聽攸之及諸子喪還葬墓。攸之第二子懿，太子洗馬，先攸之卒。攸之弟登之，新安太守，去職在家，為吳興太守沈文季所收斬。登之弟雍之，鄱陽太守，先攸之卒。詔以雍之孫僧照為義興公主后。雍之與攸之異生，諸弟中最和謹(jǐn)，尤見親愛。攸之性儉吝，子弟不得妄用財物，唯恣雍之所須，輒取齋中服飾，分與親舊，以此為常。雍之弟榮之，尚書庫部郎，亦先攸之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