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二 列傳第十◎孝文五王
始愉自以職求侍要,既勢劣二弟,潛懷愧恨,頗見言色。又以幸妾屢被頓辱,內外離抑。及在州謀逆,愉遂殺長史羊靈引及司馬李遵,稱得清河王密疏,云高肇謀殺害主上。于是遂為壇于信都之南,柴燎告天,即皇帝位。赦天下,號建平元年,立李氏為皇后。世宗詔尚書李平討愉。愉出拒王師,頻敗,遂嬰城自守。愉知事窮,攜李及四子數十騎出門,諸軍追之,見執以送。詔徵赴京師,申以家人之訓。愉每止宿亭傳,必攜李手,盡其私情。雖鎖縶之中,飲食自若,略無愧懼之色。至野王,愉語人曰:"雖主上慈深,不忍殺我,吾亦何面目見于至尊!"于是歔欷流涕,絕氣而死,年二十一。或云高肇令人殺之。斂以小棺,瘞之。諸子至洛,皆赦之。后靈太后令愉之四子皆附屬籍,追封愉臨洮王。子寶月襲。乃改葬父母,追服三年。
寶月弟寶炬,輕躁薄行,耽淫酒色。孝莊時,特封南陽王。從出帝沒于關西。宇文黑獺害出帝,寶炬乃僣大號。
清河王懌,字宣仁。幼而敏惠,美姿貌,高祖愛之。彭城王勰甚器異之,并曰:"此兒風神外偉,黃中內潤,若天假之年,比《二南》矣。"博涉經史,兼綜群言,有文才,善談理,寬仁容裕,喜怒不形于色。太和二十一年封。世宗初,拜侍中,轉尚書仆射。
懌才長從政,明于斷決,割判眾務,甚有聲名。司空高肇以帝舅寵任,既擅威權,謀去良宗,屢譖懌及愉等。愉不勝其忿怒,遂舉逆冀州。因愉之逆,又構殺勰。懌恐不免。肇又錄囚徒,以立私惠。懌因侍宴酒酣,乃謂肇曰:"天子兄弟,詎有幾人,而炎炎不息。昔王莽頭禿,亦藉渭陽之資,遂纂漢室,今君曲形見矣,恐復終成亂階。"又言于世宗曰:"臣聞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是故季氏旅泰,宣尼以為深譏;仲叔軒懸,丘明以為至誡。諒以天尊地卑,君臣道別,宜杜漸防萌,無相僣越。至于減膳錄囚,人君之事,今乃司徒行之,詎是人臣之義?且陛下修政教,解獄訟,則時雨可降,玉燭知和,何使明君失之于上,奸臣竊之于下?長亂之基,于此在矣。"世宗笑而不應。
肅宗初,遷太尉,侍中如故。詔懌裁門下之事。又典經義注。時有沙門惠憐者,自云咒水飲人,能差諸病。病人就之者,日有千數。靈太后詔給衣食,事力優重,使于城西之南,治療百姓病。懌表諫曰:"臣聞律深惑眾之科,禮絕妖淫之禁,皆所以大明居正,防遏奸邪。昔在漢末,有張角者,亦以此術熒惑當時。論其所行,與今不異,遂能詃誘生人,致黃巾之禍,天下涂炭數十年間,角之由也。昔新垣奸,不登于明堂;五利僥,終嬰于顯戮。"
靈太后以懌肅宗懿叔,德先具瞻,委以朝政,事擬周霍。懌竭力匡輔,以天下為己任。領軍元叉,太后之妹夫也,恃寵驕盈。懌裁之以法,每抑黜之,為叉所疾。叉黨人通直郎宋維希叉旨,告懌謀反,禁懌門下。訊問左右及朝貴,貴人分明,乃得雪釋焉。懌以忠而獲謗,乃鳩集昔忠烈之士,為《顯忠錄》二十卷,以見意焉。
正光元年七月,叉與劉騰逼肅宗于顯陽殿,閉靈太后于后宮,囚懌于門下省。誣懌罪狀,遂害之,時年三十四。朝野貴賤,知與不知,含悲喪氣,驚振遠近。夷人在京及歸,聞懌之喪,為之劈面者數百人。
廣平王懷。囗有魏諸王。召入華林別館,禁其出入,令四門博士董徵,授以經傳。世宗崩,乃得歸。
汝南王悅,好讀佛經,覽書史。為性不倫,俶儻難測。悅妃閭氏,即東海公之女也,生一子,不見禮荅。有崔延夏者,以左道與悅游,合服仙藥松術之屬。時輕與出采芝,宿于城外小人之所。遂斷酒肉粟稻,唯食麥飯。又絕房中而更好男色。輕忿妃妾,至加捶撻,同之婢使。悅之出也,妃住于別第。靈太后敕檢問之,引入,窮悅事故。妃病杖伏床蓐,瘡尚未愈。太后因悅之杖妃,乃下令禁斷。令諸親王及三蕃,有其正妃疾患百日已上,皆遣奏聞。若有猶行捶撻,就削封位。
及清河王懌為元叉所害,悅了無仇恨之意,乃以桑落酒候伺之,盡其私佞。叉大喜,以悅為侍中、太尉。臨拜日,就懌子亶求懌服玩之物,不時稱旨。乃召亶,杖之百下。亶居廬未葬,形氣羸弱,暴加威撻,殆至不濟。囗仍呼阿兒,親自循撫。囗悅為大剉碓置于州門,盜者便欲斬其手。時人懼其無常,能行異事,奸偷畏之而暫息。
及爾朱榮舉兵向洛,既憶入間疑)。俄而聞榮肆毒于河陰,遂南奔蕭衍。衍立為魏主,號年更興。衍遣其將軍王辯送置于境上,以覬侵逼。
及齊獻武王既誅榮,以悅高祖子,宜承大業,乃令人示意。悅既至,清狂如故,動為罪失,不可扶持,乃止。出帝初,除大司馬。卒。
《魏書》 北齊·魏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