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八十二 列傳第一百七
杜悰領度支有勞,帝欲拜戶部尚書,以問宰相。陳夷行答曰:"恩權予奪,愿陛下自斷。"玨曰:"祖宗倚宰相,天下事皆先平章,故官曰平章事。君臣相須,所以致太平也。茍用一吏、處一事皆決于上,將焉用彼相哉?隋文帝勞于小務,以疑待下,故二世而亡。陛下嘗謂臣曰:'竇易直勸我,凡宰相啟擬,五取三,二取一。彼宜勸我擇宰相,不容勸我疑宰相。'"帝曰:"易直此言殊可鄙。"帝又語:"貞元初政事誠善。"玨曰:"德宗晚喜聚財,方鎮以進奉市恩,吏得賦外求索,此其敝也。"帝曰:"人君輕所賦,節所用,可乎?"玨曰:"貞觀時,房、杜、王、魏為文皇帝謀,固此耳!"帝頗向納。進封贊皇縣男。
始,莊恪太子薨,帝意屬陳王。既而帝崩,中人引宰相議所當立,玨曰:"帝既命陳王矣!"已而武宗即位,人皆為危之。玨曰:"臣下知奉所言,安與禁中事?"帝新聽政,玨數稱道《無逸篇》以勸。時潞州劉從諫獻犬馬,滄州劉約獻白鷹,玨請卻之以示四方。遷門下侍郎,為文宗山陵使。會秋大雨,梓宮至安上門陷于濘,不前,罷為太常卿。終以議所立,貶江西觀察使,再貶昭州刺史。
宣宗立,內徙郴、舒二州,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遷河陽節度使,罷橫賦宿逋百余萬。以吏部尚書召,玨去鎮,而府庫十倍于初。俄檢校尚書右仆射、淮南節度使。玨顧己大臣,誼不以內外自異,表請立皇太子維天下心。江淮旱,發倉廩賑流民,以軍羨儲殺半價與人。卒,年六十九,贈司空,謚曰貞穆。
始,淮南三節度皆卒于鎮,人勸易署寢,玨曰:"上命我守揚州,是實正寢,若何去之?"及疾亟,官屬見臥內,惟以州有稅酒直而神策軍常為豪商占利,方論奏,未見報為恨,一不及家事。性寡欲,早喪妻,不置妾侍,門無饋餉;茨现说轮,玨已歿,叩闕下,愿立碑刻其遺愛云。
贊曰:天子待宰相以不疑,是矣。雖然,于賢不肖當別白分明,乃可與言治。文宗無知人之明,但以不疑責宰相。是時善惡混淆,故黨人成于下,主聽亂于上,王室之衰,由此為之階。劉向所云"持不斷之慮者,開群枉之門",殆文宗為邪!
崔珙,其先博陵人。父颋,官同州刺史,生八子,皆有才,世以擬漢荀氏"八龍"。珙為人有威重,精吏治,以拔萃異等,累擢至泗州刺史。由太府卿為嶺南節度使,入對延英,文宗訪治撫后先,珙對精亮有理趣,帝咨嗟迂久。
時徐州以王智興后,軍驕,數犯法,節度使高瑀未能制。天子思材望威烈者檢革其弊,見珙意慷慨,又知治泗得士心,即謂宰相曰:"欲武寧節度使者,無易珙才。"更詔王茂元帥嶺南,而以珙代瑀。居二歲,徐人戢畏。
入為右金吾大將軍,遷京兆尹。會大旱,奏析浐入禁中者,取十九溉民田。仇士良使盜擊宰相李石于親仁里,跡出禁軍,珙坐不能捕,以為負,望少衰。開成末,累進刑部尚書、諸道鹽鐵轉運使。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領鹽鐵,即拜中書侍郎。會昌二年,進位尚書左仆射。明年,以兄琯喪,被疾求解,以所守官罷。
與崔鉉故有怨,及鉉宰相代為使,即奏珙妄費宋滑院鹽鐵錢九十萬緡,又劾與劉從諫厚,數護其奸。貶澧州刺史,再斥恩州司馬。宣宗立,徙商州刺史,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起為鳳翔節度使。鉉復執政,珙懼,以疾自乞。方是時,西戎歸故地,邊奏系驛,議所以綏接,珙坐不自力避事,下除太子少師,分司東都,就拜留守。復節度鳳翔,卒于官。
子涓,性開敏。為杭州刺史,受署,未盡識卒史,乃以紙各署姓名傅襟上,過前一閱,后數百人呼指無誤。終御史大夫。
琯,字從律,珙兄。舉進士、賢良方正,皆高第。累辟諸使府。入朝,稍歷吏部員外郎。李德裕任御史中丞,引知雜事。進給事中。太和初,持節宣慰盧龍,使有指。及興元殺李絳,復往尉撫,軍皆按堵。還,遷工部侍郎、京兆尹。
宋申錫為讒所危,宦豎切齒,時罕敢辨者,g與大理卿王正雅固請出獄付外,與眾治之,天下重其賢。以尚書右丞出為荊南節度使,進左丞。時弟珙任京兆尹,并據顯劇處,世以為榮。俄判兵部西銓、吏部東銓,徙東都留守。以吏部尚書召,辭疾不拜。會昌中,終山南西道節度使,贈尚書左仆射。琯行方介,有器蘊,人屬以為相而卒不至,當時共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