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二十四下 列傳第一百四十九下
駢久囚拘,供億窘狹,群奴徹延和閣闌楯為薪,煮革帶以食。駢召幕府盧涚曰:"予粗立功,比求清凈,非與此世爭利害,今而及此,神道何望邪?"涕下不能已。師鐸既敗,慮駢內應。有女巫王奉仙謂師鐸曰:"揚州災,有大人死,可以厭。"彥曰:"非高公邪?"命左右陳賞等往殺之。侍者白有賊,駢曰:"此必秦彥來。"正色須之。眾入,駢罵曰:"軍事有監軍及諸將在,何遽爾?"眾辟易,有奮而擊駢者,曳廷下數之曰:"公負天子恩,陷人涂炭,罪多矣,尚何云?"駢未暇答,仰首如有所伺,即斬之。左右奴客遁歸行密,行密舉軍縞素,大臨而祭,獨用之縗服哭三日。
彥屢敗,軍氣摧喪,與師鐸抱膝相視無它略,更問奉仙,賞罰輕重皆自出。彥遣漢璋擊神劍,破之。神劍奔高郵,漢璋欲窮追,會大雨還。行密以城尚堅,師且老,議解去。用之裨將晨伏兵四壕,伺守者休代,引而登,殺數十人于門,以招外兵。守軍亦厭苦,皆委兵潰。師鐸與其家及彥奔東塘,人爭出,相騰藉死,壕塹幾滿,王朗踣而殞。行密既入,殺梁纘于牙門,以不死高氏難。韓問聞之,赴井死。居人癯惙奄奄,兵不忍加暴,反斥馀糧救之。
彥、師鐸與唐宏、倪詳焚白砂,將度江,會秦宗權使孫儒引兵三萬襲揚州,次天長,彥等與之合,還攻行密,取行密輜重牛羊數千計。儒以食乏,乃屠高郵,據之。張神劍奔還,行密授之館,而高郵戍兵七百潰而來,行密責有謀,悉擊殺之,因殺神劍。用之始詐行密曰:"廡下有瘞金五千斤,事平愿備一日乏。"行密掘地無埋金,但得銅人三尺,身桎梏,釘刺其口,刻駢名于背,蓋用蠱厭駢也。行密責其罪,并張守一斬于三橋,妻子皆死,著其罪于路。
儒攻城未得志,慮彥、師鐸有異謀,稍并其兵。唐宏度不免,即告儒曰:"師鐸密遣人至汴。"儒大恐。明日,召彥、師鐸、漢璋會軍中,彥、師鐸先至,壯士捽之至儒所,儒質彥反駢罪,斬之。至師鐸,呼曰:"丈夫成則王,敗則虜,君何多責為?吾嘗將數萬兵,不死常人手,得公之劍,瞑目矣!"儒罵曰:"庸賊欲污我手邪!"趣斬之。漢璋至,奮臂擊殺數人,乃死,身首糜散。儒使宏主騎兵,厚賜之。文德元年,儒諜知行密糧乏,自高郵襲之。行密拔其眾還廬州,儒遂據揚州。
駢之死,裹以故氈,與子弟七人一坎而瘞。行密擢駢孫愈為副使,令主喪事,未克葬,愈暴死,至是故吏鄺師虔收葬之。
揚州雄富冠天下,自師鐸、行密、儒迭攻迭守,焚市落,剽民人,兵饑相仍,其地遂空。
朱玫,邠州人。少以材武為州戍將。黃巢盜長安,有王玫者為偽節度使,方調兵,玫陽事之,乘間斬王玫,以留后讓李重古,約合兵討巢。廣明二年,玫襲賊,戰開遠門,槍洞咽,不死。以多擢晉州刺史,進邠寧節度使,合涇、原、岐、隴兵八萬屯興平,號定國砦。戰澇上,敗走邠,詔益靈、鹽軍,拜河南都統。引兵屯中橋,列五壁,進西北面都統。賊平,授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吳興侯。
田令孜議討王重榮,以兵屬玫,合鄜、延、靈、夏軍三萬保沙苑。重榮上疏乞誅玫、令孜。既戰,玫輒北,因縱軍還掠。僖宗蒼黃幸鳳翔避其鋒。玫反與重榮、李克用連和,請誅令孜。宰相蕭遘密召玫迎帝,玫趨鳳翔,令孜劫乘輿走陳倉,遂至興元。玫追不及,劫嗣襄王煴,奉為帝。玫自號大丞相,專決萬機。
始與李昌符共謀挾煴,至是反為讎,昌符乃自歸天子,人心浸離。及王行瑜敗于大唐峰,懼歸且見殺,又聞購能得玫者以邠寧節度畀之,行瑜謂其下曰:"今敗歸必以無功死,若斬玫,與北軍迎天子,取富貴,可乎?"眾曰:"諾。"即勒兵倍道趨長安。玫居孔緯第,方據幾署事,聞兵入,趣召行瑜叱曰:"公擅歸,反邪?"行瑜厲聲曰:"我非反者,將得君首為邠寧節度耳!"玫遽起,左右斬之,殺其徒數百。諸軍遂大亂,燒京師。時盛寒,吏民被剽敚,僵死尸相藉。即傳首興元,帝為受俘馘。宦者偽樞密使王能著等皆坐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