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二十 列傳第一百四十五
有張保皋、鄭年者,皆善斗戰,工用槍。年復能沒海,履其地五十里不噎,角其勇健,保皋不及也。年以兄呼保皋,保皋以齒,年以藝,常不相下。自其國皆來為武寧軍小將。后保皋歸新羅,謁其王曰:"遍中國以新羅人為奴婢,愿得鎮清海,使賊不得掠人西去。"清海,海路之要也。王與保皋萬人守之。自大和后,海上無鬻新羅人者。保皋既貴于其國,年饑寒客漣水,一日謂戍主馮元規曰:"我欲東歸,乞食于張保皋。"元規曰:"若與保皋所負何如?奈何取死其手?"年曰:"饑寒死,不如兵死快,況死故鄉邪!"年遂去。至,謁保皋,飲之極歡。飲未卒,聞大臣殺其王,國亂無主。保皋分兵五千人與年,持年泣曰:"非子不能平禍難。"年至其國,誅反者,立王以報。王遂召保皋為相,以年代守清海。會昌后,朝貢不復至。
贊曰:杜牧稱:"安思順為朔方節度時,郭汾陽、李臨淮俱為牙門都將,二人不相能,雖同盤飲食,常睇相視,不交一言。及汾陽代思順,臨淮欲亡去,計未決。旬日,詔臨淮分汾陽半兵東出趙、魏,臨淮入請曰:'一死固甘,乞免妻子。'汾陽趨下,持手上堂,曰:'今國亂主遷,非公不能東伐,豈懷私忿時邪?'及別,執手泣涕,相勉以忠義,訖平劇盜,實二公之力。知其心不叛,知其心,難也;忿必見短,知其材,益難也。此保皋與汾陽之賢等耳。年投保皋必曰:'彼貴我賤,我降下之,不宜以舊忿殺我。'保皋果不殺,人之常情也。臨淮請死于汾陽,亦人之常情也。保皋任年,事出于己,年且寒饑,易為感動。汾陽、臨淮,平生亢立,臨淮之命,出于天子。榷于保皋,汾陽為優。此乃圣賢遲疑成敗之際也。世稱周、邵為百代之師,周公擁孺子而邵公疑之,以周公之圣,邵公之賢,少事文王,老佐武王,能平天下,周公之心,邵公且不知之。茍有仁義之心,不資以明,雖邵公尚爾,況其下哉!"嗟乎,不以怨毒相槊,而先國家之憂,晉有祁奚,唐有汾陽、保皋,孰謂夷無人哉!
日本,古倭奴也。去京師萬四千里,直新羅東南,在海中,島而居,東西五月行,南北三月行。國無城郛,聯木為柵落,以草茨屋。左右小島五十余,皆自名國,而臣附之。置本率一人,檢察諸部。其俗多女少男,有文字,尚浮屠法。其官十有二等。其王姓阿每氏,自言初主號天御中主,至彥瀲,凡三十二世,皆以"尊"為號,居筑紫城。彥瀲子神武立,更以"天皇"為號,徙治大和州。次曰綏靖,次安寧,次懿德,次孝昭,次天安,次孝靈,次孝元,次開化,次崇神,次垂仁,次景行,次成務,次仲哀。仲哀死,以開化曾孫女神功為王。次應神,次仁德,次履中,次反正,次允恭,次安康,次雄略,次清寧,次顯宗,次仁賢,次武烈,次繼體,次安閑,次宣化,次欽明。欽明之十一年,直梁承圣元年。次海達。次用明,亦曰目多利思比孤,直隋開皇末,始與中國通。次崇峻。崇峻死,欽明之孫女雄古立。次舒明,次皇極。其俗椎髻,無冠帶,跣以行,幅巾蔽后,貴者冒錦;婦人衣純色裙,長腰襦,結發于后。至煬帝,賜其民錦線冠,飾以金玉,文布為衣,左右佩銀蘤,長八寸,以多少明貴賤。
太宗貞觀五年,遣使者入朝。帝矜其遠,詔有司毋拘歲貢。遣新州刺史高仁表往諭,與王爭禮不平,不肯宣天子命而還。久之,更附新羅使者上書。
永徽初,其王孝德即位,改元曰白雉,獻虎魄大如斗,碼硇若五升器。時新羅為高麗、百濟所暴,高宗賜璽書,令出兵援新羅。未幾孝德死,其子天豐財立。死,子天智立。明年,使者與蝦蛦人偕朝。蝦蛦亦居海島中,其使者須長四尺許,珥箭于首,令人戴瓠立數十步,射無不中。天智死,子天武立。死,子總持立。咸亨元年,遣使賀平高麗。后稍習夏音,惡倭名,更號日本。使者自言,國近日所出,以為名。或云日本乃小國,為倭所并,故冒其號。使者不以情,故疑焉。又妄夸其國都方數千里,南、西盡海,東、北限大山,其外即毛人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