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四 列傳第二十九

　　太子駐定州監(jiān)國，謂曰："吾乃送公衣錦過鄉(xiāng)邪！"令有司祠其先墓。行成薦里人魏唐卿、崔寶權(quán)、馬龍駒、張君劼皆以學(xué)行聞，太子召見，以其老不可任以事，厚賜遣之。太子使行成詣行在，帝見悅甚，賜勞尤渥。還為河南巡察大使，稱旨，檢校尚書左丞。是歲，帝幸靈州，詔皇太子從。行成諫曰："皇太子宜留監(jiān)國，對百寮日決庶務(wù)，既為京師重，且示四方盛德。"帝以為忠。遷侍中、兼刑部尚書。

　　高宗即位，封北平縣公，監(jiān)脩國史。時晉州地震不息，帝問之，對曰："天，陽也，君象；地，陰也，臣象。君宜動，臣宜靜。今靜者顧動，恐女謁用事，人臣陰謀。又諸王、公主參承起居，或伺間隙，宜明設(shè)防閑。且晉，陛下本封，應(yīng)不虛發(fā)，伏愿深思以杜未萌。"帝然之，詔五品以上極言得失。俄拜尚書左仆射、太子少傅。永徽四年，自三月不雨至五月，行成懼，以老乞身，制答曰："古者策免，乖罪己之義。此在朕寡德，非宰相咎。"乃賜宮女、黃金器，敕勿復(fù)辭。行成固請，帝曰："公，朕之舊，奈何舍朕去邪？"泫然流涕。行成惶恐，不得已復(fù)視事。未幾，卒于尚書省舍，年六十七。詔九品以上就第哭。比斂，三遣使賜內(nèi)衣服，尚宮宿其家護(hù)視。贈開府儀同三司、并州都督，祭以少牢，謚曰定。弘道元年，詔配享高宗廟廷。

　　族子易之、昌宗。

　　易之幼以門蔭仕，累遷尚乘奉御。既冠，頎皙美姿制，音技多所曉通。武后時，太平公主薦其弟昌宗，得侍。昌宗白進(jìn)易之材用過臣，善治煉藥石。即召見，悅之。兄弟皆幸，出入禁中，傅朱粉，衣紈錦，盛飾自喜。即日拜昌宗云麾將軍、行左千牛中郎將，易之司衛(wèi)少卿，賜甲第，帛五百段，給奴婢、橐它、馬牛充入之。不數(shù)日，進(jìn)拜昌宗銀青光祿大夫，賜防閤，同京官朝朔望；追贈父希臧為襄州刺史，母韋、母臧并封太夫人，尚宮問省起居。詔尚書李迥秀私侍臧。昌宗興不旬日，貴震天下。諸武兄弟及宗楚客等爭造門，伺望顏色，親執(zhí)轡棰，號易之為"五郎"，昌宗"六郎"。又加昌宗右散騎常侍。圣歷二年，始置控鶴府，拜易之為監(jiān)。久之，更號奉宸府，以易之為令。乃引知名士閻朝隱、薛稷、員半千為供奉。

　　后每燕集，則二張諸武雜侍，摴博爭道為笑樂，或嘲詆公卿，淫蠱顯行，無復(fù)羞畏。時無檢輕薄者又諂言昌宗乃王子晉后身，后使被羽裳、吹簫、乘寓鶴，裴回庭中，如仙去狀，詞臣爭為賦詩以媚后。后知丑聲甚，思有以掩覆之，乃詔昌宗即禁中論著，引李嶠、張說、宋之問、富嘉謨、徐彥伯等二十有六人譔《三教珠英》。加昌宗司仆卿、易之麟臺監(jiān)，權(quán)勢震赫。皇太子、相王請封昌宗為王，后不聽，遷春官侍郎，封鄴國公，易之恒國公，實(shí)封各三百戶。

　　后既春秋高，易之兄弟專政，邵王重潤與永泰郡主竊議，皆得罪縊死。御史大夫魏元忠嘗劾奏易之等罪，易之訴于后，反誣元忠與司禮丞高戩約曰："天子老，當(dāng)挾太子為耐久朋。"后問："孰為證左？"易之曰："鳳閣舍人張說。"翌日庭辯，皆不讎，然元忠、說猶皆被逐。其后易之等益自肆，奸贓狼藉，御史臺劾奏之，乃詔宗晉卿、李承嘉、桓彥范、袁恕己參鞫，而司刑正賈敬言窺望后旨，奏昌宗強(qiáng)市，罪當(dāng)贖，詔曰可。承嘉、彥范進(jìn)曰："昌宗贓四百萬，尚當(dāng)免官。"昌宗大言曰："臣有功于國，不應(yīng)免官。"后問宰相，內(nèi)史令楊再思曰："昌宗主煉丹劑，陛下餌之而驗(yàn)，功最大者也。"即詔釋之，歸罪其兄昌儀、同休，皆貶官。已而后久疾，居長生院，宰相不得進(jìn)見，惟昌宗等侍側(cè)。昌宗恐后不諱，禍且及，乃引支黨日夜與謀為不軌事。然小人疏險，道路皆知之，至有榜其事于衢左者。左臺御史中丞宋璟亟請按攝，后陽許璟，俄詔璟外按幽州都督屈突仲翔，更敕司刑卿崔神慶問狀。神慶妄奏云："昌宗應(yīng)原。"璟執(zhí)奏"昌宗法當(dāng)斬"。后不答，左拾遺李邕進(jìn)曰："璟之言，社稷計也，愿可之。"后終不許。

　　神龍元年，張柬之、崔玄暐等率羽林兵迎皇太子入，誅易之、昌宗于迎仙院，及其兄昌期、同休、從弟景雄皆梟首天津橋，士庶歡踴，臠取之，一夕盡。坐流貶者數(shù)十人。天寶九載，昌期女上表自言，楊國忠助之，詔復(fù)易之兄弟官爵，賜同休一子官。

　　贊曰：于志寧諫太子承乾，幾遭賊殺，然未嘗懼，知太宗之明，雖匕首揕胸不愧也。及武后立，不敢出一言，知高宗之昧，雖死無益也。季輔，行成數(shù)進(jìn)諫，然雍容有禮，皆長厚君子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