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三十七 列傳第六十二

　　子儀事上誠，御下恕，賞罰必信。遭幸臣程元振、魚朝恩短毀，方時多虞，握兵處外，然詔至，即日就道，無纖介顧望，故讒間不行。破吐蕃靈州，而朝恩使人發(fā)其父墓，盜未得。子儀自涇陽來朝，中外懼有變，及入見，帝唁之，即號泣曰："臣久主兵，不能禁士殘人之墓，人今發(fā)先臣墓，此天譴，非人患也。"朝恩又嘗約子儀修具，元載使人告以軍容將不利公。其下衷甲愿從，子儀不聽，但以家僮十?dāng)?shù)往。朝恩曰："何車騎之寡？"告以所聞。朝恩泣曰："非公長者，得無致疑乎？"田承嗣傲狠不軌，子儀嘗遣使至魏，承嗣西望拜，指其膝謂使者曰："茲膝不屈于人久矣，今為公拜。"李靈耀據(jù)汴州，公私財賦一皆遏絕，子儀封幣道其境，莫敢留，令持兵衛(wèi)送。麾下宿將數(shù)十，皆王侯貴重，子儀頤指進(jìn)退，若部曲然。幕府六十馀人，后皆為將相顯官，其取士得才類如此。與李光弼齊名，而寬厚得人過之。子儀歲入官俸無慮二十四萬緡。宅居親仁里四分之一，中通永巷，家人三千相出入，不知其居。前后賜良田、美器、名園、甲館不勝紀(jì)。代宗不名，呼為大臣。以身為天下安危者二十年，校中書令考二十四。八子七婿，皆貴顯朝廷。諸孫數(shù)十，不能盡識，至問安，但頷之而已。富貴壽考，哀榮終始，人臣之道無缺焉。

　　子曜、旰、晞、昢、晤、曖、曙、映，而四子以才顯。

　　曜，性沉靜，資貌瑰杰。累從節(jié)度府辟署，破虜有功，為開陽府果毅都尉。至德初，推子儀功，授衛(wèi)尉卿，累進(jìn)太子詹事、太原郡公。子儀專征伐，曜留治家事，少長無閑言。諸弟或飾池館，盛車服，曜獨(dú)以樸簡自處。子儀罷兵，遷太子少保，昆弟六人，共制拜官。子儀薨，以遺命簿上四朝所賜名馬珍物，德宗復(fù)賜之，乃悉散諸弟。居喪以禮，疾甚，或勸茹蔥薤，終不屬口。后盧杞秉政，忌勛族，子儀婿太仆卿趙縱、少府少監(jiān)李洞清、光祿卿王宰皆以次得罪。奸人幸其危，多論奪田宅奴婢，曜大恐，獨(dú)宰相張鎰力保護(hù)。德宗稍聞之，詔有司曰："尚父子儀有大勛力，保乂王家，嘗誓山河，琢金石，許宥十世。前日其家市田宅奴婢，而無賴者以尚父歿，妄論奪之，自今有司毋得受。"建中三年，卒，贈太子太傅，謚曰孝。初，曜襲代國公，食二千戶。貞元初，詔減半以封晞、曖、映、曙，人二百五十戶。未幾，復(fù)詔四人各減五十戶，封曜子鋒、晤子鐇各百戶云。

　　晞，善騎射，從征伐有功，復(fù)兩京，戰(zhàn)最力，出奇兵破賊，累進(jìn)鴻臚卿。河中軍亂，子儀召首惡誅之，其支黨猶反仄，晞選親兵晝夜警，以備非常，奸人不得發(fā)。以功拜殿中監(jiān)。吐蕃、回紇入寇，加御史中丞，領(lǐng)朔方軍援邠州，與馬璘合軍擊虜，破之。虜復(fù)來，陣涇水北，子儀遣晞率徒兵五千、騎五百襲虜。晞以兵寡不進(jìn)，須暮，賊半濟(jì)，乃擊，斬首五千級。加御史大夫，子儀固讓，乃止。居父喪，值朱泚亂，南走山谷。賊舁致之，欲污以官，佯暗不答；賊露兵脅之，不動。數(shù)以城中事貽書李晟。既而奔奉天。天子還，改太子賓客。子鋼，從朔方杜希全幕府。希全檄為豐州刺史，晞憐其弱不任事，丐罷。德宗遣使者召鋼，鋼疑得罪，挺身走吐蕃，不納。希全執(zhí)送京師，賜死。晞坐免，尋復(fù)太子賓客。累封趙國公。卒，贈兵部尚書。孫承嘏。

　　承嘏，字復(fù)卿，幼秀異，通《五經(jīng)》。元和中，及進(jìn)士第，累遷起居舍人。居母喪，以孝聞。太和六年，為諫議大夫，言政事得失。文宗以鄭注為太仆卿，承嘏極論其非，注頗懼。進(jìn)給事中。俄出為華州刺史，給事中盧載還詔書，且言："承嘏數(shù)封駁稱職，宜在禁闥。"帝曰："朕謂久次，欲優(yōu)其稍入耳。"乃復(fù)留給事中。時江淮旱，用度不支，詔宰相分領(lǐng)度支、戶部。承嘏言："宰相調(diào)和陰陽，安黎庶。若使閱視簿書，校緡帛，非所宜。"帝順納。遷刑部侍郎。帝嘗稱其儒素，無貴驕氣，不類勛家。每進(jìn)對，恩接備厚。方大任用，會卒。家無馀貲，親友為辦喪祭。贈吏部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