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紀九十七 起柔兆敦牂七月,盡強圉協洽四月,凡十月
宗澤在衛,聞二帝北狩,即提軍趨滑,走黎陽,至大名,欲徑渡河,據金人歸路,邀還二帝,而勤王之兵卒無一至者,遂不果。
甲子,張邦昌迎元祐皇后于私第,入居延福宮。
呂好問謂邦昌曰:“相公真欲立邪,抑姑塞敵意而徐為之圖邪?”邦昌曰:“是言何也?”好問曰:“相公知中國人情所向乎?特畏女直兵威耳。女直既去,能保如今日乎?大元帥在外,元祐皇后在內,此殆天意。盍亟還政,可轉禍為福。且省中非人臣所處,宜寓直殿廬,毋令衛士夾陛。敵所遺袍帶,非戎人在弗服。車駕未還,所下文書不當稱圣旨。為今計者,當迎元祐皇后,請康王早正大位,庶獲保全。”邦昌以為然,乃迎元祐皇后入延福宮,尊為宋太后。其冊文有曰:“尚念宋氏之初,首崇西宮之禮。”蓋用太祖即位迎周太后入西宮故事。識者有以覘邦昌之意,非真為趙氏也。
郭京自都城走,沿路稱撒豆成兵,假幻惑眾,至襄陽,有眾千馀,屯洞山寺,欲立宗室為帝。錢蓋、王襄及張思正等止之,不從。會有自汴來者,具說京欺罔事,思正囚京,刺殺之。
丙寅,張邦昌遣其甥吳何及王舅韋淵同赍書于康王,大略言:“臣封府庫以待,臣所以不死者,以君王之在外也。”王召何等,飲以酒,賜予良厚。
丁卯,謝克家以邦昌之命,赍玉璽至大元帥府,其篆文曰“大宋受命之寶”。耿南仲、汪伯彥等引克家捧寶跪進,王謙拒再三,慟哭不受,命伯彥司之。
監察御史馬伸上書,請張邦昌易服歸省,庶事稟取太后命令而后行,仍速迎奉康王歸京,庶幾中外釋疑,轉禍為福,且曰:“如以伸言為不然,即先次就戮。伸有死而已,必不敢輔相公,為宋朝叛臣也!”邦昌讀其書,氣沮。戊辰,降手書,請元祐皇后垂簾聽政,以俟復辟。書既下,中外大悅。追回諸路赦文,并毀所立宋太后手書不用。
元祐皇后遣尚書左丞馮澥為奉迎使,權尚書右丞李回副之,持詔往濟州迎康王。王覽書,命移檄諸道帥臣,具言張邦昌恭順之意,以未得至京,已至者毋輒入。
庚午,太后御內東門小殿,垂簾聽政,張邦昌以太宰退處資善堂,群臣詣祥曦殿起居太后畢,邦昌服紫袍,獨班歸兩府幕次。自僣位號至是凡三十三日。
壬申,在京文武百官上表康王勸進,宗澤亦以狀申請,王不許。
甲戌,太后手書告天下曰:“比以敵國興師,都城失守,祲纏宮闕,既二帝之蒙塵,誣及宗祊,謂三靈之改卜。眾恐中原之無統,姑令舊弼以臨朝,扶九廟之傾危,免一城之慘酷。乃以衰癃之質,起于閑廢之中,迎置宮闈,進加位號,舉欽圣已還之典,成靖康欲復之心。永言運數之屯,坐視家邦之覆,撫躬獨在,流涕何從!緬維藝祖之開基,實自高穹之眷命,歷年二百,人不知兵,傳序九君,世無失德。雖舉族有北轅之釁,而敷天同左袒之心。乃眷賢王,越居近服,已徇群臣之請,俾膺神器之歸,繇康邸之舊藩,嗣我朝之大統。漢家之厄十世,宜光武之中興;獻公子之九人,唯重耳之尚在。茲為天意,夫豈人謀!尚期中外之協心,同定安危之至計,庶臻小愒,漸底丕平。”
乙亥,金人破陜州,武經郎、權知州事種廣死之,統領軍馬劉逵戰死,其屬朱弁、孫旦悉遇害。
丁丑,元祐皇后手書至濟州,百官上表勸進。康王答以俟入京城躬謁宗廟時,若鑾輿未返,即撫定軍民,權聽國事。
直龍圖閣、東道副總管、權應天府朱勝非至濟州。
先是金分兵侵應天,勝非逃匿民間。會宣總司前軍統制、嘉州防御使韓世忠、將軍楊進擊破之,勝非復出視事。至是以軍赴帥府,衛王如南。
庚辰,王發濟州。劉光世以所部來會,以光世為五軍都提舉。路允迪、范宗尹自京師奉迎進發。辛巳,次單州,趙子崧、何志同以兵來會。壬午,王至虞城。癸未,至南京,駐軍府治。甲午,王率僚屬詣鴻慶宮,朝三殿御容,哭移時。乙酉,王時雍等奉乘輿服御至南京,張邦昌繼至,伏地慟哭請死,王以客禮見,且撫慰之。
丙戌,金以六部路都統完顏昌為元帥左監軍,以南京路都統棟摩為元帥左都監。
初,金人破晉、絳、將及同州,唐重度不能守,開門縱百姓出,自與殘兵數百居城中。敵疑有備,不復渡河。重聞王在濟,即移檄川、秦十郡帥臣,具啟奉迎,且招成都路轉運判官趙開入關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