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紀七十六 起重光作噩正月,盡十二月,凡一年
種諤降橫河平人戶,破石堡城,斬獲甚眾。
辛丑,師還涇原,總兵侍禁魯福、彭孫護饋餉至鳴沙川,與夏人三戰,敗績。初,夏人聞宋大舉,梁太后問策于延,諸將少者盡請戰,一老將獨曰:“不須拒之,但堅壁清野,縱其深入,聚勁兵于靈、夏,而遣輕騎抄絕其饋運,大兵無食,可不戰而困也。”梁后從之,宋師卒無功。
癸卯,種諤至夏州索家平,兵眾三萬人,以無食而潰。
左班殿直劉歸仁率眾南奔,相繼而潰。入塞者三萬人,塵坌四起,居人駭散。或請閉六戍拒之,或議以河東十二將之師討除,沈括以為不然,曰:“此皆五州之精甲也,討之未必能勝,而自斃死士以驕虜勢,非術也。”時日南至,大張樂,勞河東之師。得叛卒數十人,括問之曰:“副都總管使汝歸取糧,主帥為何人?”答曰,“在后。”括各令歸屯,日暮,自歸者八百人,旬日,叛者皆歸。后復治師西討,括出按軍,劉歸仁至,括問:“汝歸取糧,何以不持軍符?”歸仁無以對,乃斬以徇。
甲辰,樞密院置知院、同知院,馀悉罷。于是大改官制,議者欲廢樞密院歸兵部,帝曰:“祖宗不欲兵權歸有司,故專命官統之,互相維制,何可廢也!”
丙午,高遵裕以師還,夏人來追,遂潰。
辛亥,置延州塞門、浮屠二寨。
遼除絹帛尺度狹短之令。
是月,廢編修院入史館。
內府都知李憲自出界討賊,收復土地,皆有功捷,賜銀、絹各二千,降敕獎諭,別聽恩命。
先是知樞密院孫固乞罷西師,既而出師無功,帝諭固曰:“若用卿言,必不至此。”于是固又言:“兵法,期而后至者斬。始議五路入討,會于靈州,李憲獨不赴,乃自開蘭、會,欲以弭責,要不可赦,乞誅之。”不從。
十二月,丁卯,遼武定軍節度使耶律仁杰坐私販廣濟鹽及擅改詔旨,削爵,貶安肅州為民。后數年,放歸,旋死于鄉。時以仁杰未正典刑,謂遼主有逸罰云。
林廣師次納江,乞弟遣叔父阿汝約降,求退舍,又約不解甲。廣策其有詐,除阜為壇,距中軍五十步,且設伏。辛未,乞弟擁千人出降,匿弩士氈裘,猶豫不前謝恩。廣發伏擊之,蠻奔潰,斬大酋二十八人。乞弟以所乘馬授弟阿字,大將王光祖追斬之,軍中爭其尸,乞弟得從江橋下脫走。
遼知興中府事耶律伊遜坐以禁物鬻入外國,下有司議。法當死,伊遜之黨耶律延格獨奏當入八議,得減死,擊以鐵骨朵,幽于萊州。
遼南院樞密使耶律仲禧卒。仲禧素黨于伊遜,至是以失勢而卒。遼主不悟,賜謚欽惠。
乙亥,慈圣光獻皇后禫祭。宰臣王珪等上表請聽樂,不許;自是五表,乃從之。
壬午,置延州義合寨。
是冬,判河南府文彥博奏疏言:“臣聞昨來西師出界,中輟而還,將下師徒,頗有饑凍潰散,以礙人眾,不行軍法。今便欲再舉,何以勵眾?又,運浪遠涉,頗被邀截,官吏民夫,甚有陷沒。伏望圣慈深察王師之舉,必有邊將謀臣首開端緒以誤大計,若不深責,無以勵后。”又言:“近聞西師已還,中外但知時暫歇泊,而未有分屯解甲之旨,人情憂疑,皆慮王師必有再舉之計。臣竊觀陛下臨御以來,選拔將校,訓齊師徒,修治器械,儲峙糗糧,皆眾智所不及。夏人昏亂,自致天討,陛下赫然命將出師,以伐有罪。師行以來,捷音屢上,雖未能覆其巢穴,系其君長,而所遇輒克,戰功之多,近世未有。然而數路進軍,彌歷累月,饋挽不資,民疲供給,將士沖寒冒苦,備極勤勞。臣以為國威既已震矣,將士之力亦已殫矣,百姓供饋亦已竭矣,今日正當勞徠將士,安撫百姓,案甲養威,以全前日之勝,此宗社無疆之休也。若師徒暫還而復出,士氣已衰而再鼓,民力已困而調發復興,諸路深入而轉餉益遠,如此,則師之勝敗恐未可知,而前功或喪,此天下之深憂也。”
張方平上書言:“臣聞好兵猶好色也,傷生之事非一,而好色者必死;賊民之事非一,而好兵者必亡。夫惟圣人之兵皆出于不得已,故其勝也享安全之福,其不勝也必無意外之患。后世用兵,皆得已而不已,故其勝也則變遲而禍大,其不勝也變速而禍小。是以圣人不計勝負之功而深戒用兵之禍。何者?興師十萬,日費千金,內外騷動,殆于道路者七十萬家。內則府庫空虛。外則百姓窮匱。饑寒逼迫,其后必有盜賊之憂;死傷愁怨,其終必致水旱之報。上則將帥擁眾,有跋扈之心;下則士眾久役,有潰叛之志。變故百出,皆由用兵。至于興事首議之人,冥謫尤重。蓋以平民無故緣兵而死,怨氣充積,必有任其咎者。是以圣人畏之重之,非不得已,不敢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