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紀(jì)一百二十 起著雍敦牂正月,盡九月,凡九月
癸丑,召利州觀察使、知鼎州馬擴(kuò)赴行在。金使烏陵阿思謀初入境,數(shù)問擴(kuò)所在,王倫奏:“思謀乃海上結(jié)約之人,與擴(kuò)相熟,宜召赴行在,恐須使令。”故有是命。
六月,乙卯朔,禮部貢院奏試博學(xué)宏詞合格,中等,左迪功郎、鄂州武昌縣尉詹叔義,右迪功郎、前建康府司法參軍陳巖肖;下等,左迪功郎、饒州鄱陽縣東尉王大方。詔叔義、大方并與堂除,仍減年磨勘,巖肖賜同進(jìn)士出身。
戊午,金主至自天開殿。
壬戌,宗正少卿張九成權(quán)尚書禮部侍郎。
衍圣公孔玠避亂寓衢州,詔即賜田五頃。
戊辰,接伴官范同言金使已至常州,帝愀然曰:“太后春秋已高,朕朝夕思念,欲早相見,故不憚屈己以冀和議之成。然有備無患,縱使和議已成,亦不可弛兵備。”參知政事劉大中曰:“和與戰(zhàn)守自不相妨,若專事和而忘戰(zhàn)守,則墮敵計(jì)中耳。”
樞密副使王庶時(shí)在合肥,上疏曰:“臣聞無故請和者,謀也。究觀金國,侵軼已逾一紀(jì),前此乘戰(zhàn)勝之勢以至江、淮,而我未嘗有一日之捷。逮至紹興甲寅冬,蕃部深入,駐兵淮南,陛下親征,至使奔逸而去。又丙辰冬,敵人傾國南侵,陛下再統(tǒng)六師,至于江、淮之間,皇威大振,蕃部皆有所卻,于是遺使告我以徽宗皇帝、顯肅皇后訃音。彼若果敦鄰好,則所報(bào)訃音,不應(yīng)在累年之后;必因畏長驅(qū)而往,故以此謀沮師。陛下天資圣孝,哀毀之中,即遣使往以求梓宮,往返之間,一年半矣,尚未聞梓宮之至,固已落彼之計(jì)。又聞去年金國以欺詐廢豫,偽庭用事之人,奔散四走,莫能自保,百姓上下,日望我兵之至。諸帥之在中都者,如居積薪之上而火未然,勢之傾危,未有易于此者。若我一搖足,則中原非彼所有,所以陰謀秘計(jì),不得不遣使也。也違之間,可不深思而熟計(jì)之!臣中夜以思,使人之來,其甘言啖我,不過出于二策:一則以淮為界,一則以河為界。以淮為界,乃我今日所有之地,而淮之外亦有見今州縣所治,如泗州、漣水軍是也,既為我有,安用以和為請。若以河為界,則東西四千里,兵火之馀,白骨未斂,幾無人跡,彼若誠實(shí)與我,既得其故地,非若偽豫之不恤,尚當(dāng)十年無征役,以蘇其凋瘵。財(cái)賦既無所從出,所責(zé)歲賂無慮數(shù)百萬,若欲重?cái)恐T路,困弊已極,安可取以充溪壑之欲!利害曉然,而不先為之慮,則三十萬兵宿于無用之地,假以歲月,是彼不必征伐,而我數(shù)年之間,終于自斃。彼之為計(jì)可謂盡善,而我之為國未有若斯之疏也。臣愿陛下先與在廷之臣,立為一定之論,若以淮為界,其所請之賂必少,以河為界,其所請之賂必多。或多或少,未系國之利害,以凋弊之極為言。彼若以生靈為念,當(dāng)告之以河南之地,偽豫暴斂之甚,必使之蘇息,然后可漸責(zé)稅賦,其歲賂須五年之后方能津遣。若或見從,則彼之和議,方見誠實(shí)。如或不然,則彼以計(jì)困我,既使我不敢用兵,而又于因窮之際重取歲賂,是彼無所施為而坐收成功,其為謀深矣。”疏入,不報(bào)。
直秘閣、奉迎梓宮副使高公繪先歸至臨安。
壬申,帝特御射殿,引見禮部合格舉人黃公度已下,遂以南省及四川類試合格舉人黃貢等共三百九十五人參定為五等,賜及第、出身、同出身,奏名林格以下,出身至助教。
癸酉,樞密副使王庶自淮西還行在。
先是庶將還朝,未至,復(fù)上疏言:“宴安鳩毒,古人戒之。國家不靖,疆場患生,敵人變詐百出,自渝海上之盟。至于今日,其欺我者何所不至,陛下所自知也,豈待臣言!夫商之高宗,三年不言。其在諒闇,言猶不出,其可以見外國之使乎!先帝北征而不復(fù),天地鬼神,為之憤怒,能言之類,孰不痛心!陛下抱負(fù)無窮之悲,將見不共戴天之仇,其將何以為心,又何以為容,亦何以為說?愿陛下以宗社之重,宜自兢畏,思高宗不言之意,無見異域之臣,止令趙鼎而下熟與計(jì)事,足以彰陛下孝思之誠,而與國體為宜。”又言:“金使入境,經(jīng)過州郡,傲慢自尊,略無平日禮數(shù),接伴使欲一見而不可得。官司供帳,至打造金〈酉戔〉,輕侮肆志,略無忌憚。臣聞自古謀人之國者,必有一定之論,越之取吳,在驕其志而已,秦之取六國,在散其從而已,其間雖或出或入,而一定之論未嘗易也。金人所以謀人之國者,曰和而已。觀其既以是謀契丹,又以是謀中國。方突騎赴闕,初以和議為辭,暨大兵圍城,又以和議為辭。二圣播遷,中原板蕩,十馀年間,衣冠之俗,蹂踐幾遍,血人于牙,吞噬靡厭,而和議未之或廢也。今王倫迎奉梓宮爾,而受金人和議以歸,且與其使俱來,此其可信不可信乎?劉豫雖然僣竊,正名號(hào)者七八年,一旦見逐。金人慮中原百姓或有反側(cè),陜西叛將或生顧望,吾一日出師必有應(yīng)者,以此設(shè)為講和之說,仍遣使焉,所以款我,昭然無疑矣。臣蒙陛下親擢,備位本兵,國之大事,不敢隱默,故重為陛下陳其三策:上策,莫如拘其使者,彼怒必加兵,我則應(yīng)之,所謂善戰(zhàn)者致人而不致于人是也。金之強(qiáng)大自居,一旦或拘其使,出其意表,氣先奪矣,其敗可立而待。其次,愿陛下念不共戴天之仇,堅(jiān)謝使人,勿與相見,一切使指令對大臣商議,然后徐觀所向,隨事酬應(yīng)。最其次,姑示怯弱,待在厚禮,俟其出界,精兵躡之,所謂掩其不備,破之必矣。臣頃與邊將大臣議論,皆云若失今日機(jī)會(huì),它日勞師費(fèi)財(cái),決無補(bǔ)于事功,至有云今年不用兵乞納節(jié)致仕者。觀此,則人情思奮,皆愿為陛下一戰(zhàn),望陛下英斷而力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