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六十三 列傳第五十
十六年,拜御史中丞,行御史臺事。阿合馬以子忽辛為中書右丞,行省江淮,恐不為所容,奏留雄飛不遣,改陜西漢中道提刑按察使。未行,阿合馬死,朝臣皆以罪去。拜參知政事。阿合馬用事日久,賣官鬻獄,紀綱大壞,雄飛乃先自降一階,于是僥幸超躐者皆降之。忽辛有罪,敕中貴人及中書雜問,忽辛歷指宰執曰:“汝曾使我家錢物,何得問我!”雄飛曰:“我曾受汝家錢物否?”曰:“惟公獨否。”雄飛曰:“如是,則我當問汝矣。”忽辛遂伏辜。二十一年春,冊上尊號,議大赦天下,雄飛諫曰:“古人言:無赦之國,其刑必平。故赦者,不平之政也。圣明在上,豈宜數赦!”帝嘉納之,語雄飛曰:“大獵而后見善射,集議而后知能言,汝所言者是,朕今從汝。”遂降輕刑之詔。
雄飛剛直廉慎,始終不易其節。嘗坐省中,詔趣召之,見于便殿,謂雄飛曰:“若卿可謂真廉者矣。聞卿貧甚,今特賜卿銀二千五百兩、鈔二千五百貫。”雄飛拜謝,將出,又詔加賜金五十兩及金酒器。雄飛受賜,封識藏于家。后阿合馬之黨以雄飛罷政,詣省乞追奪賜物,裕宗在東宮聞之,命參政溫迪罕諭丞相安童曰:“上所以賜張雄飛者,旌其廉也,汝豈不知耶?毋為小人所詐。”塔即古阿散請檢核前省錢谷,復用阿合馬之黨,竟矯詔追奪之。塔即古阿散等俄以罪誅,帝慮校核失當,命近臣伯顏閱之。中書左丞耶律老哥勸雄飛詣伯顏自辨,雄飛曰:“上以老臣廉,故賜臣,然臣未嘗敢輕用,而封識以俟者,政虞今日耳,又可自辨乎?”二十一年,盧世榮以言利進用,雄飛與諸執政同日皆罷。二十三年,起為燕南河北道宣慰使,決壅滯,黜奸貪,政化大行。卒于官。
子五人:師野,師諤,師白,師儼,師約。師野宿衛東宮時,荊湖行省平章政事阿里海牙入覲,言之宰相,欲白皇太子,請以師野為荊南總管,雄飛固止之。歸謂師野曰:“今日欲有官汝者,汝宿衛日久,固應得官,然我方為執政,天下必我私汝,我一日不去此位,汝輩勿望有官也。”其介慎如此。
張德輝
張德輝,字耀卿,冀寧交城人。少力學,數舉于鄉。金貞祐間兵興,家業殆盡。試掾史臺,會盜殺卜者,有司縱跡之,獲僧匿一婦人,搒掠誣服,獄具,德輝疑其冤,其后果得盜。趙秉文、楊綎咸器其材。金亡,北渡,史天澤開府真定,辟為經歷官。歲乙未,從天澤南征,籌畫調發,多出德輝。天澤將誅逃兵,德輝救止,配令穴城。光州蓽山農民為寨以自固,天澤議攻之,德輝請招之降,全活甚眾。
歲丁未,世祖在潛邸,召見,問曰:“孔子歿已久,今其性安在?”對曰:“圣人與天地終始,無往不在。殿下能行圣人之道,性即在是矣。”又問:“或云,遼以釋廢,金以儒亡,有諸?”對曰:“遼事臣未周知,金季乃所親睹。宰執中雖用一二儒臣,余皆武弁世爵,及論軍國大事,又不使預聞,大抵以儒進者三十之一,國之存亡,自有任其責者,儒何咎焉!”世祖然之。因問德輝曰:“祖宗法度具在,而未盡設施者甚多,將如之何?”德輝指銀盤,喻曰:“創業之主,如制此器,精選白金良匠,規而成之,畀付后人,傳之無窮。當求謹厚者司掌,乃永為寶用。否則不惟缺壞,亦恐有竊而去之者矣。”世祖良久曰:“此正吾心所不忘也。”又訪中國人材,德輝舉魏璠、元裕、李冶等二十余人。又問:“農家作勞,何衣食之不贍?”德輝對曰:“農桑天下之本,衣食之所從出者也。男耕女織,終歲勤苦,擇其精者輸之官,余粗惡者將以仰事俯育。而親民之吏復橫斂以盡之,則民鮮有不凍餒者矣。”歲戊申春,釋奠,致胙于世祖,世祖曰:“孔子廟食之禮何如?”對曰:“孔子為萬代王者師,有國者尊之,則嚴其廟貌,修其時祀,其崇與否,于圣人無所損益,但以此見時君崇儒重道之意何如耳。”世祖曰:“今而后,此禮勿廢。”世祖又問:“典兵與宰民者,為害孰甚?”對曰:“軍無紀律,縱使殘暴,害固非輕;若宰民者,頭會箕斂以毒天下,使祖宗之民如蹈水火,為害尤甚。”世祖默然,曰:“然則奈何?”對曰:“莫若更遣族人之賢如口溫不花者,使掌兵權,勛舊則如忽都虎者,使主民政,若此,則天下均受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