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一 起著雍攝提格正月,盡七月,不滿一年
始安郡丞李襲志,遷哲之孫也,隋末,散家財,募士得三千人,以保郡城;蕭銑、林士弘、曹武徹迭來攻之,皆不克。聞煬帝遇弒,帥吏民臨三日。或說襲志曰:"公中州貴族,久臨鄙郡,華、夷悅服。今隋室無主,海內鼎沸,以公威惠,號令嶺表,尉佗之業可坐致也。"襲志怒曰:"吾世繼忠貞,今江都雖覆,宗社尚存,尉佗狂僣,何足慕也!"欲斬說者,眾乃不敢言。堅守二年,外無聲援,城陷,為銑所虜,銑以為工部尚書,檢校桂州總管。于是東自九江,西抵三峽,南盡交趾,北距漢川,銑皆有之,勝兵四十馀萬。
煬帝兇問至長安,唐王哭之慟,曰:"吾北面事人,失道不能救,敢忘哀乎!"
五月,山南撫慰使馬元規擊朱粲于冠軍,破之。
王德仁既殺房彥澡,李密遣徐世勣討之。德仁兵敗,甲寅,與武安通守袁子幹皆來降,詔以德仁為鄴郡太守。
戊午,隋恭帝禪位于唐,遜居代邸。甲子,唐王即皇帝位于太極殿,遣刑部尚書蕭造告天于南郊,大赦,改元。罷郡,置州,以太守為刺史。推五運為土德,色尚黃。
隋煬帝兇問至東都,戊辰,留守官奉越王即皇帝位,大赦,改元皇泰。是日于朝堂宣旨,以時鐘金革,公私皆即日大祥。追謚大行曰明皇帝,廟號世祖;追尊元德太子曰成皇帝,廟號世宗。尊母劉良娣為皇太后。以段達為納言、陳國公,王世充為納言、鄭國公,元文都為內史令、魯國公,皇甫無逸為兵部尚書、杞國公,又以盧楚為內史令,郭文懿為內史侍郎,趙長文為黃門侍郎,共掌朝政,時人號"七貴"。皇泰主眉目如畫,溫厚仁愛,風格儼然。
辛未,突厥始畢可汗遣骨咄祿特勒來,宴之于太極殿,奏九部樂。時中國人避亂者多入突厥,突厥強盛,東自契丹、室韋,西盡吐谷渾、高昌,諸國皆臣之,控弦百馀萬。帝以初起資其兵馬,前后餉遺,不可勝紀。突厥恃功驕倨,每遣使者至長安,多暴橫,帝優容之。
壬申,命裴寂、劉文靜等修定律令。置國子、太學、四門生,合三百馀員,郡縣學亦各置生員。
六月,甲戌朔,以趙公世民為尚書令,黃臺公瑗為刑部侍郎,相國府長史裴寂為右仆射、知政事,司馬劉文靜為納言,司錄竇威為內史令,李綱為禮部尚書、參掌選事,掾殷開山為吏部侍郎,屬趙慈景為兵部侍郎,韋義節為禮部侍郎,主簿陳叔達、博陵崔民幹并為黃門侍郎,唐儉為內史侍郎,錄事參軍裴晞為尚書右丞;以隋民部尚書蕭瑀為內史令,禮部尚書竇璡為戶部尚書,蔣公屈突通為兵部尚書,長安令獨孤懷恩為工部尚書。瑗,上之從子;懷恩,舅子也。
上待裴寂特厚,群臣無與為比,賞賜服玩,不可勝紀;命尚書奉御日以御膳賜寂,視朝必引與同坐,入閣則延之臥內;言無不從,稱為裴監而不名。委蕭瑀以庶政,事無大小,莫不關掌。瑀亦孜孜盡力,繩違舉過,人皆憚之,毀之者眾,終不自理。上嘗有敕而內史不時宣行,上責其遲,瑀對曰:"大業之世,內史宣敕,或前后相違,有司不知所從,其易在前,其難在后;臣在省日久,備見其事。今王業經始,事系安危,遠方有疑,恐失機會,故臣每受一敕必勘審,使與前敕不違,始敢宣行;稽緩之愆,實由于此。"上曰:"卿用心如是,吾復何憂!"
初,帝遣馬元規慰撫山南,南陽郡丞河東呂子臧獨據郡不從;元規遣使數輩諭之,皆為子臧所殺。及煬帝遇弒,子臧發喪成禮,然后請降;拜鄧州刺史,封南郡公。
廢大業律令,頒新格。
上每視事,自稱名,引貴臣同榻而坐。劉文靜諫曰:"昔王導有言:'若太陽俯同萬物,使群生何以仰照!'今貴賤失位,非常久之道。"上曰:"昔漢光武與嚴子陵共寢,子陵加足于帝腹。今諸公皆名德舊齒,平生親友,宿昔之歡,何可忘也。公勿以為嫌!"
戊寅,隋安陽令呂珉以相州來降,以為相州刺史。
己卯,祔四親廟主。追尊皇高祖瀛州府君曰宣簡公;皇曾祖司空曰懿王;皇祖景王曰景皇帝,廟號太祖,祖妣曰景烈皇后;皇考元王曰元皇帝,廟號世祖,妣獨孤氏曰元貞皇后;追謚妃竇氏曰穆皇后。每歲祀昊天上帝、皇地祇、神州地祇,以景帝配,感生帝、明堂,以元帝配。庚辰,立世子建成為皇太子,趙公世民為秦王,齊公元吉為齊王,宗室黃瓜公白駒為平原王,蜀公孝基為永安王,柱國道玄為淮陽王,長平公叔良為長平王,鄭公神通為永康王,安吉公神符為襄邑王,柱國德良為新興王,上柱國博叉為隴西王,上柱國奉慈為勃海王。孝基、叔良、神符、德良,帝之從父弟;博叉、奉慈,弟子;道玄,從父兄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