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十九 起玄黓敦牂,盡柔兆閹茂,凡五年
李孝逸軍至臨淮,偏將雷仁智與敬業戰,不利,孝逸懼,按兵不進。監軍殿中侍御史魏元忠謂孝逸曰:"天下安危,在茲一舉。四方承平日久,忽聞狂狡,注心傾耳以俟其誅。今大軍久留不進,遠近失望,萬一朝廷更命它將以代將軍,將軍何辭以逃逗撓之罪乎!"孝逸乃引軍而前。壬寅,馬敬臣擊斬尉遲昭于都梁山。
十一月,辛亥,以左鷹揚大將軍黑齒常之為江南道大總管,討敬業。
韋超擁眾據都梁山,諸將皆曰:"超憑險自固,士無所施其勇,騎無所展其足;且窮寇死戰,攻之多殺士卒,不如分兵守之,大軍直趣江都,覆其巢穴。"支度使薛克構曰:"超雖據險,其眾非多。今多留兵則前軍勢分,少留兵則終為后患,不如先擊之,其勢必舉,舉都梁,則淮陰、高郵望風瓦解矣。"魏元忠請先擊徐敬猷,諸將曰:"不如先攻敬業,敬業敗,則敬猷不戰自擒矣。若擊敬猷,則敬業引兵救之,是腹背受敵也。"元忠曰:"不然。賊之精兵,盡在下阿,烏合而來,利在一決,萬一失利,大事去矣!敬猷出于博徒,不習軍事,其眾單弱,人情易搖,大軍臨之,駐馬可克。敬業雖欲救之,計程必不能及。我克敬猷,乘勝而進,雖有韓、白不能當其鋒矣。今不先取弱者而遽攻其強,非計也。"孝逸從之,引兵擊超,超夜遁;進擊敬猷,敬猷脫身走。
庚申,敬業勒兵阻溪拒守,后軍總管蘇孝祥夜將五千人,以小舟渡溪先擊之,兵敗,孝祥死,士卒赴溪溺死者過半。左豹韜衛果毅漁陽成三朗為敬業所擒。唐之奇紿其眾曰:"此李孝逸也!"將斬之,三朗大呼曰:"我果毅成三朗,非李將軍也。官軍今大至矣,爾曹破在朝夕。我死,妻子受榮,爾死,妻子籍沒,爾終不及我!"遂斬之。
孝逸等諸軍繼至,戰數不利。孝逸懼,欲引退,魏元忠與行軍管記劉知柔言于孝逸曰:"風順荻干,此火攻之利。"固請決戰。敬業置陣既久,士卒多疲倦顧望,陣不能整;孝逸進擊之,因風縱火,敬業大敗,斬首七千級,溺死者不可勝紀。敬業等輕騎走入江都,挈妻子奔潤州,將入海奔高麗;孝逸進屯江都,分遣諸將追之。乙丑,敬業至海陵界,阻風,其將王那相斬敬業、敬猷及駱賓王首來降。馀黨唐之奇、魏思溫皆捕得,傳首神都,揚、潤、楚三州平。
陳岳論曰:敬業茍能用魏思溫之策,直指河、洛,專以匡復為事,縱軍敗身戮,亦忠義在焉。而妄希金陵王氣,是真為叛逆,不敗何待!
敬業之起也,名敬猷將兵五千,循江西上,略地和州。前弘文館直學士歷陽高子貢帥鄉里數百人拒之,敬猷不能西。以功拜朝散大夫、成均助教。
丁卯,郭待舉罷為左庶子;以鸞臺侍郎韋方質為鳳閣侍郎、同平章事。方質,云起之孫也。
十二月,劉景先又貶吉州員外長史,郭待舉貶岳州刺史。
初,裴炎下獄,單于道安撫大使、左武衛大將軍程務挺密表申理,由是忤旨。務挺素以唐之奇、杜求仁善,或譖之曰:"務挺與裴炎、徐敬業通謀。"癸卯,遣左鷹揚將軍裴紹業即軍中斬之,籍沒其家。突厥聞務挺死,所在宴飲相慶;又為務挺立祠,每出師,必禱之。
太后以夏州都督王方翼與務挺連職,素相親善,且廢后近屬,征下獄,流崖州而死。
垂拱元年乙酉,公元六八五年
春,正月,丁未朔,赦天下,改元。
太后以徐思文為忠,特免緣坐,拜司仆少卿。謂曰:"敬業改卿姓武,朕今不復奪也。"
庚戌,以騫味道守內史。
戊辰,文昌左相、同鳳閣鸞臺三品樂城文獻公劉仁軌薨。
二月,癸未,制:"朝堂所置登聞鼓及肺石,不須防守,有撾鼓立石者,令御史受狀以聞。"
乙巳,以春官尚書武承嗣、秋官尚書裴居道、右肅政大夫韋思謙并同鳳閣鸞臺三品。
突厥阿史那骨篤祿等數寇邊;以左玉鈐衛中郎將淳于處平為陽曲道行軍總管,擊之。
正諫大夫、同平章事沈君諒罷。
三月,正諫大夫、同平章事崔詧罷。
丙辰,遷廬陵王于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