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五十三 起柔兆閹茂,盡屠維赤奮若六月,凡三年有奇
二月,癸酉,邕州奏破黃賊,獲其酋長黃承慶。
夏,四月,甲子,以右金吾大將軍范希朝為朔方、靈、鹽節度使,以右神策、鹽州、定遠兵隸焉,以革舊弊,任邊將也。
秋、八月,劉濟、王士真、張茂昭爭私隙,迭相表請加罪。戊寅,以給事中房式為幽州、成德、義武宣慰使,和解之。
九月,乙酉,密王綢薨。
夏、蜀既平,藩鎮惕息,多求入朝。鎮海節度使李锜亦不自安,求入朝,上許之。遣中使至京口慰撫,且勞其將士。锜雖署判官王澹為留后,實無行意,屢遷行期,澹與敕使數勸諭之。锜不悅,上表稱疾,請至歲暮入朝。上以問宰相,武元衡曰:"陛下初即政,锜求朝得朝,求止得止,可否在锜,將何以令四海!"上以為然,下詔征之。锜詐窮,遂謀反。王澹既掌留務,于軍府頗有制置,锜益不平,密諭親兵使殺之。會頒冬服,锜嚴兵坐幄中,澹與敕使入謁,有軍士數百噪于庭曰:"王澹何人,擅主軍務!"曳下,臠食之;大將趙琦出慰止,又臠食之;注刃于敕使之頸,詬詈,將殺之。锜陽驚,起救之。
冬,十月,己未,詔征锜為左仆射,以御史大夫李元素為鎮海節度使。庚申,锜表言軍變,殺留后、大將。先是,锜選腹心五人為所部五州鎮將,姚志安處蘇州,李深處常州,趙惟忠處湖州,丘自昌處杭州,高肅處睦州,各有兵數千,伺察刺史動靜。至是,锜各使殺其刺史,遣牙將庚伯良將兵三千治石頭城。常州刺史顏防用客李云計,矯制稱招討副使,斬李深,傳檄蘇、杭、湖、睦。請同進討。湖州刺史辛秘潛募鄉閭子弟數百,夜襲趙惟忠營,斬之。蘇州刺史李素為姚志安所敗,生致于锜,具桎梏釘于船舷,未及京口,會锜敗,得免。乙丑,制削李锜官爵及屬籍。以淮南節度使王鍔統諸道兵為招討處置使,征宣武、義寧、武昌兵并淮南、宣歙兵俱出宣州,江西兵出信州,浙東兵出杭州,以討之。
高崇文在蜀期年,一旦謂監軍曰:"崇文,河朔一卒,幸有功。致位至此。西川乃宰相回翔之地,崇文叨居日久,豈敢自安!"屢上表稱"蜀中安逸,無所陳力,愿效死邊陲。"上擇可以代崇文者而難其人。丁卯,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武元衡同平章事,充西川節度使。
李锜以宣州富饒,欲先取之,遣兵馬使張子良、李奉仙、田少卿將兵三千襲之。三人知锜必敗,與牙將裴行立同謀討之。行立,锜之甥也,故悉知锜之密謀。三將營于城外,將發,召士卒諭之曰:"仆射反逆,官軍四集,常、湖二將繼死,其勢已蹙。今乃欲使吾輩遠取宣城,吾輩何為隨之族滅!豈若去逆效順,轉禍為福乎!"眾悅,許諾,即夜,還趨城。行立舉火鼓噪,應之于內,引兵趨牙門。锜聞子良等舉兵,怒,聞行立應之,撫膺曰:"吾何望矣!"跣走,匿樓下。親將李鈞引挽強三百趨山亭,欲戰,行立伏兵邀斬之。锜舉家皆哭,左右執锜,裹之以幕,縋于城下,械送京師。挽強、蕃落爭自殺,尸相枕藉。癸酉,本軍以聞。乙亥,群臣賀于紫宸殿。上愀然曰:"朕之不德,致宇內數有干紀者,朕之愧也,何賀之為!"
宰相議誅锜大功以上親,兵部郎中蔣乂曰:锜大功親,皆淮安靖王之后也。淮安有佐命之功,陪陵、享廟,豈可以末孫為惡而累之乎!"又欲誅其兄弟,乂曰:"锜兄弟,故都統國貞之子也,國貞死王事,豈可使之不祀乎!"宰相以為然。辛巳,锜從父弟宋州刺史銛等皆貶官流放。
十一月,甲申朔,锜至長安,上御興安門,面詰之。對曰:"臣初不反,張子良等教臣耳。"上曰:"卿為元帥,子良等謀反,何不斬之,然后入朝!"锜無以對。乃并其子師回腰斬之。
有司請毀锜祖考冢廟,中丞盧坦上言:"李锜父子受誅,罪已塞矣。昔漢誅霍禹,不罪霍光;先朝誅房遺愛不及房玄齡。《康誥》曰:'父子兄弟,罪不相及。'以锜為不善而罪及五代祖乎?"乃不毀。
有司籍锜家財輸京師。翰林學士裴垍、李絳上言,以為:"李锜僣侈,割剝六州之人以富其家,或枉殺其身而取其財。陛下閔百姓無告,故討而誅之,今輦金帛以輸上京,恐遠近失望。愿以逆人資財賜浙西百姓,代今年租賦。"上嘉嘆久之,即從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