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紀六 起重光作噩,盡玄黓閹茂,凡二年
使者至鄴,成都王穎召鄴令盧志謀之。志曰:"趙王篡逆,人神共憤,殿下收英俊以從人望,杖大順以討之,百姓必不召自至,攘臂爭進,蔑不克矣!"穎從之,以志為諮議參軍,仍補左長史。志,毓之孫也。穎以兗州刺史王彥、冀州刺史李毅、督護趙驤、石超等為前鋒,遠近響應;至朝歌,眾二十馀萬。超,苞之孫也。常山王乂在其國,與太原內(nèi)史劉暾各帥眾為穎后繼。
新野公歆得冏檄,未知所從。嬖人王綏曰:"趙親而強,齊疏而弱,公宜從趙。"參軍孫洵大言于眾曰:"趙王兇逆,天下當共誅之,何親疏強弱之有!"歆乃從冏。
前安西參軍夏侯奭在始平,合眾數(shù)千人以應冏,遣使邀河間王颙。颙用長史隴西李含謀,遣振武將軍河間張方討擒奭及其黨,腰斬之。冏檄至,颙執(zhí)冏使送于倫,遣張方將兵助倫。方至華陰,颙聞二王兵盛,復召方還,更附二王。
冏檄至揚州,州人皆欲應冏。刺史郗隆,慮之玄孫也,以兄子鑒及諸子悉在洛陽,疑未決,悉召僚吏謀之。主簿淮南趙誘、前秀才虞潭皆曰:"趙王篡逆,海內(nèi)所疾;今義兵四起,其敗必矣。為明使君計,莫若自將精兵,徑赴許昌,上策也;遣將將兵會之,中策也;量遣小軍,隨形助勝,下策也。"隆退,密與別駕顧彥謀之,彥曰:"誘等下策,乃上計也。"治中留寶、主簿張褒、西曹留承聞之,請見,曰:"不審明使君今當何施?"隆曰:"我俱受二帝恩,無所偏助,欲守州而己。"承曰:"天下,世祖之天下也。太上承代已久,今上取之,不平,齊王順時舉事,成敗可見。使君不早發(fā)兵應之,狐疑遷延,變難將生,此州豈可保也!"隆不應。潭,翻之孫也。隆停檄六日不下,將士憤怒。參軍王邃鎮(zhèn)石頭,將士爭往歸之,隆遣從事于牛渚禁之,不能止。將士遂奉邃攻隆,隆父子及顧彥皆死,傳首于冏。
安南將軍、監(jiān)沔北諸軍事孟觀,以為紫宮帝坐無他變,倫必不敗,乃為之固守。
倫、秀聞三王兵起,大懼,詐為冏表曰:"不知何賊猝見攻圍,臣懦弱不能自固,乞中軍見救,庶得歸死。"以其表宣示內(nèi)外;遣上軍將軍孫輔、折沖將軍李嚴帥兵七千自廷壽關出,征虜將軍張泓、左軍將軍蔡璜、前軍將軍閭和帥兵九千自崿阪關出,鎮(zhèn)軍將軍司馬雅、揚威將軍莫原帥兵八千自成皋關出,以拒冏。遣孫秀子會督將軍士猗、許超帥宿衛(wèi)兵三萬以拒穎。召東平王楙為衛(wèi)將軍,都督諸軍,又遣京兆王馥、廣平王虔帥兵八千為三軍繼援。倫、秀日夜禱祈、厭勝以求福,使巫覡選戰(zhàn)日,又使人于嵩山著羽衣,詐稱仙人王喬,作書述倫祚長久,欲以惑眾。
閏月,丙戌朔,日有食之。自正月至于是月,五星互經(jīng)天,縱橫無常。
張泓等進據(jù)陽翟,與齊王冏戰(zhàn),屢破之。冏軍潁陰,夏,四月,泓乘勝逼之,冏遣兵逆戰(zhàn)。諸軍不動,而孫輔、徐建軍夜亂,徑歸洛自首曰:"齊王兵盛,不可當,泓等已沒矣!"趙王倫大恐,秘之,而召其子虔及許超還。會泓破冏露布至,倫乃復遣之。泓等悉帥諸軍濟潁攻冏營,冏出兵擊其別將孫髦、司馬譚等,破之,泓等乃退。孫秀詐稱已破冏營,擒得冏,令百官皆賀。
成都王穎前鋒至黃橋,為孫會、士猗、許超所敗,殺傷萬馀人,士眾震駭。穎欲退保朝歌,盧志、王彥曰:"今我軍失利,敵新得志,有輕我之心。我若退縮,士氣沮衄,不可復用。且戰(zhàn)何能無勝負!不若更選精兵,星行倍道,出敵不意,此用兵之奇也。"穎從之。倫賞黃橋之功,士猗、許超與孫會皆持節(jié),由是各不相從,軍政不一,且恃勝輕穎而不設備。穎帥諸軍擊之,大戰(zhàn)于湨水,會等大敗,棄軍南走。穎乘勝長驅(qū)濟河。
自冏等起兵,百官將士皆欲誅倫、秀,秀懼,不敢出中書省;及聞河北軍敗,憂懣不知所為。孫會、許超、士猗等至,與秀謀。或欲收馀卒出戰(zhàn);或欲焚宮室,誅不附己者,挾倫南就孫旂、孟觀;或欲乘船東走入海,計未決。辛酉,左衛(wèi)將軍王輿與尚書陵公漼帥營兵七百馀人,自南掖門入宮,三部司馬為應于內(nèi),攻孫秀、許超、士猗于中書省,皆斬之,遂殺孫奇、孫弼及前將軍謝惔等,漼,伷之子也。王輿屯云龍門,召八坐皆入殿中,使倫為詔曰:"吾為孫秀所誤,以怒三王,今已誅秀。其迎太上皇復位,吾歸老于農(nóng)畝。"傳詔以騶虞幡敕將士解兵。黃門將倫自華林東門出,及太子荂皆還汶陽里第,遣甲士數(shù)千迎帝于金墉城。百姓咸稱萬歲。帝自端門入,升殿,群臣頓首謝罪。詔送倫、荂付金墉城。廣平王虔自河北還,至九曲,聞變,棄軍,將數(shù)十人歸里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