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紀十九 起玄黓攝提格,盡強圉協洽,凡六年
詔征衛將軍褚裒,欲以為揚州刺史、錄尚書事。吏部尚書劉遐、長史王胡之說裒曰:"會稽王令德雅望,國之周公也,足下宜以大政授之。"裒乃固辭,歸藩。壬戌,以會稽王昱為撫軍大將軍,錄尚書六條事。昱清虛寡欲,尤善玄言,常以劉惔、王濛及潁川韓伯為談客,又辟郗超為撫軍掾,謝萬為從事中郎。超,鑒之孫也,少卓犖不羈。父愔,簡默沖退而嗇于財,積錢至數千萬,嘗開庫任超所取;超散施親故,一日都盡。萬,安之弟也,清曠秀邁,亦有時名。
燕有黑龍、白龍見于龍山,交首游戲,解角而去。燕王皝親祀以太牢,赦其境內,命所居新宮曰和龍。
都亭肅侯庾翼疽發于背。表子爰之行輔國將軍、荊州刺史,委以后任;司馬義陽朱燾為南蠻校尉,以千人守巴陵。秋,七月,庚午,卒。
翼部將干瓚等作亂,殺冠軍將軍曹據。朱燾與安西長史江虨,建武司馬毛穆之、將軍袁真等共誅之。虨,統之子也。
八月,豫州刺史路永叛奔趙,趙王虎使永屯壽春。
庾翼既卒,朝議皆以諸庾世在西藩,人情所安,宜依翼所請,以庾爰之代其任。何充曰:"荊楚,國之西門,戶口百萬。北帶強胡,西鄰勁蜀,地勢險阻,周旋萬里。得人則中原可定,失人則社稷可憂,陸抗所謂'存則吳存,亡則吳亡'者也,豈可以白面少年當之哉!桓溫英略過人,有文武器干。西夏之任,無出溫者。"議者又曰:"庾爰之肯避溫乎?如令阻兵,恥懼不淺。"充曰:"溫足以制之,諸君勿憂。"
丹楊尹劉惔每奇溫才,然知其有不臣之志,謂會稽王昱曰:"溫不可使居形勝之地,其位號常宜抑之。"勸昱自鎮上流,以己為軍司,昱不聽;又請自行,亦不聽。
庚辰,以徐州刺史桓溫為安西將軍、持節、都督荊、司、雍、益、梁、寧六州諸軍事、領護南蠻校尉、荊州刺史,爰之果不敢爭,又以劉惔監沔中諸軍事,領義成太守,代庾方之。徙方之、爰之于豫章。
桓溫嘗乘雪欲獵,先過劉惔,惔見其裝束甚嚴,謂之曰:"老賊欲持此何為?"溫笑曰:"我不為此,卿安得坐談乎!"
漢主勢之弟大將軍廣,以勢無子,求為太弟,勢不許。馬當、解思明諫曰:"陛下兄弟不多,若復有所廢,將益孤危。"固請許之。勢疑其與廣有謀,收當、思明斬之,夷其三族。遣太保李弈襲廣于涪城,貶廣為臨邛侯,廣自殺。思明被收,嘆曰:"國之不亡,以我數人在也,今其殆矣!"言笑自若而死。思明有智略,敢諫諍;馬當素得人心。及其死,士兵無不哀之。
冬,十月,燕王皝使慕容恪攻高句麗,拔南蘇,置戍而還。
十二月,張駿伐焉耆,降之。是歲,駿分武威等十一郡為涼州,以世子重華為刺史;分興晉等八郡為河州,以寧戎校尉張瓘為刺史;分敦煌等三郡及西域都護等三營為沙州,以西胡校尉楊宣為刺史。駿自稱大都督、大將軍、假涼王,督攝三州,始置祭酒、郎中、大夫、舍人、謁者等官,官員皆仿天朝而微變其名,車服旌族擬于王者。
趙王虎以冠軍將軍姚弋仲為持節、十郡六夷大都督、冠軍大將軍。弋仲清儉鯁直,不治威儀,言無畏避,虎甚重之。朝之大議,每與參決,公卿皆憚而下之。武城左尉,虎寵姬之弟也,嘗入弋仲營,侵擾其部眾。弋仲執而數之曰:"爾為禁尉,迫脅小民,我為大臣,目所親見,不可縱也。"命左右斬之。尉叩頭流血,左右固諫,乃止。
燕王皝以為古者諸侯即位,各稱元年,于是始不用晉年號,自稱十二年。
趙王虎使征東將軍鄧恒將兵數萬屯樂安,治攻具,為取燕之計。燕王皝以慕容霸為平狄將軍,戍徒河;恒畏之,不敢犯。
永和二年丙午,公元三四六年
春,正月,丙寅,大赦。
己卯,都鄉文穆侯何充卒。充有器局,臨朝正色,以社稷為己任,所選用皆以功效,不私親舊。
初,夫馀居于鹿山,為百濟所侵,部落衰散,西徙近燕,而不設備。燕王皝遣世子俊帥慕容軍、慕容恪、慕輿根三將軍、萬七千騎襲夫馀。俊居中指授,軍事皆以任恪。遂拔夫馀,虜其王玄及部落五萬馀口而還。皝以玄為鎮軍將軍,妻以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