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紀八 起旃蒙赤奮若,盡著雍執徐,凡四年
方素與長安富人郅輔親善,以為帳下督。颙參軍河間畢垣,嘗為方所侮,因說颙曰:"張方久屯霸上,聞山東兵盛,盤桓不進,宜防其未萌。其親信郅輔縣具其謀。"繆播、繆胤復說颙:"宜急斬方以謝,山東可不勞而定。"颙使人召輔,垣迎說輔曰:"張方欲反,人謂卿知之。王若問卿,何辭以對?"輔驚曰:"實不聞方反,為之奈何?"垣曰:"王若問卿,但言爾爾;不然,必不免禍。"輔入,颙問之曰:"張方反,卿知之乎?"輔曰:"爾。"颙曰:"遣卿取之,可乎?"又曰:"爾。"颙于是使輔送書于方,因殺之。輔既昵于方,持刀而入,守閣者不疑。方火下發函,輔斬其頭。還報,颙以輔為安定太守。送方頭于司空越以請和;越不許。
宋胄襲河橋,樓褒西走。平昌公模遣前鋒督護馮嵩會宋胄逼洛陽。成都王穎西奔長安,至華陰,聞颙已與山東和親,留不敢進。呂朗屯滎陽,劉琨以張方首示之,遂降。甲子,司空越遣祁弘、宋胄、司馬纂帥鮮卑西迎車駕,以周馥為司隸校尉、假節,都督諸軍,屯澠池。
三月,惤令劉柏根反,眾以萬數,自稱惤公。王彌帥家僮從之,柏根以彌為長史,彌從父弟桑為東中郎將。柏根寇臨淄,青州都督高密王略使劉暾將兵拒之;暾兵敗,奔洛陽,略走保聊城。王浚遣將討柏根,斬之。王彌亡入長廣山為群盜。
寧州頻歲饑疫,死者以十萬計。五苓夷強盛,州兵屢敗。吏民流入交州者甚眾,夷遂圍州城。李毅疾病,救援路絕,乃上疏言:"不能式遏寇虐,坐待殄斃。若不垂矜恤,乞降大使,及臣尚存,加臣重辟;若臣已死,陳尸為戮。"朝廷不報,積數年,子釗自洛往省之,未至,毅卒。毅女秀,明達有父風,眾推秀領寧州事。秀獎厲戰士,嬰城固守。城中糧盡,炙鼠拔草而食之。伺夷稍怠,輒出兵掩擊,破之。
范長生詣成都,成都王雄門迎,執版,拜為丞相,尊之曰范賢。
夏,四月,己巳,司空越引兵屯溫。初,太宰颙以為張方死,東方兵必可解。既而東方兵聞方死,爭入關,颙悔之,乃斬郅輔,遣弘農太守彭隨、北地太守刁默將兵拒祁弘等于湖。五月,壬辰,弘等擊隨、默,大破之。遂西入關,又敗颙將馬瞻、郭偉于霸水,颙單馬逃入太白山。弘等入長安,所部鮮卑大掠,殺二萬馀人,百官奔散,入山中,拾橡實食之。己亥,弘等奉帝乘牛車東還。以太弟太保梁柳為鎮西將軍,守關中。六月,丙辰朔,帝至洛陽,復羊后。辛未,大赦,改元。
馬瞻等入長安,殺梁柳,與始平太守梁邁共迎太宰颙于南山。弘農太守裴廙、秦國內史賈龕、安定太守賈疋等起兵擊颙,斬馬瞻、梁邁。疋,詡之曾孫也。司空越遣督護麋晃將兵擊颙,至鄭,颙使平北將軍牽秀屯馮翊。颙長史楊騰,詐稱颙命,使秀罷兵,騰遂殺秀,關中皆服于越,颙保城而已。
成都王雄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曰晏平,國號大成。追尊父特曰景皇帝,廟號始祖;尊王太后曰皇太后。以范長生為天地太師;復其部曲,皆不豫征稅。諸將恃恩,互爭班位,尚書令閻式上疏,請考漢、晉故事,立百官制度,從之。
秋,七月,乙酉朔,日有食之。
八月,以司空越為太傅,錄尚書事;范陽王虓為司空,鎮鄴;平昌公模為鎮東大將軍,鎮許昌;王浚為驃騎大將軍、都督東夷、河北諸軍事,領幽州刺史。越以吏部郎潁川庚敳為軍諮祭酒,前太弟中庶子胡母輔之為從事中郎,黃門侍郎河南郭象為主簿,鴻臚丞阮修為行參軍,謝鯤為掾。輔之薦樂安光逸于越,越亦辟之。敳等皆尚虛玄,不以世務嬰心,縱酒放誕;敳殖貨無厭;象薄行,好招權;越皆以其名重于世,故辟之。
祁弘之入關也,成都王穎自武關奔新野。會新城元公劉弘卒,司馬郭勱作亂,欲迎穎為主,治中順陽;郭舒奉弘子璠以討勱,斬之。詔南中郎將劉陶收穎。穎北渡河,奔朝歌,收故將士,得數百人,欲赴公師藩。九月,頓丘太守馮嵩執之,送鄴;范陽王虓不忍殺而幽之。公師藩自白馬南渡河,兗州刺史茍晞討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