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在城里燈紅酒綠喧鬧慣了,對那一夜難免就有些念念不忘。
那天,被柳州的朋友小肩和草草帶著,上了三江鼓樓,過了程陽風(fēng)雨橋,看不盡一路青山蒼翠綠水橫流。就禁不住生出一點奢望,如果再可以去苗寨侗鄉(xiāng)農(nóng)人家里住上一晚,那可真是錦上添花了。
小肩說別急,今晚我們就去丹洲島農(nóng)家歇息一晚,準(zhǔn)叫你不留半點遺憾。
說實話,那時候“丹洲島”三個字如何寫我都弄不清楚,渴望之情自然沒有那么濃郁。
只記得我們一行五人到達丹洲島的時候,夜幕已經(jīng)全部落下。沒有滿天星斗,也沒有萬家燈火,唯有那些不知名的夜蟲還在有些悶熱的空氣中不知疲倦地鳴叫著。
我們停了車,路邊自有人提了盞馬燈照我們下到碼頭上,朝著對岸晃一晃馬燈,說一會就有人來擺渡你們過河。可是,對岸一直沒有反應(yīng),只有一幕漆黑靜靜地垂在面前。我們?nèi)滩蛔〕堕_嗓子喊有人要過河。提馬燈的姑娘對我們說不用費勁,船馬上就到了。
半信半疑之間,一艘小船已經(jīng)劃到跟前。憑著船頭微弱的燈光,努力看清楚艄公是一個上了年紀(jì)的清瘦老人。于是,我們幾個不約而同的問他,老人家你今晚值夜班?他說是啊,要到明天早晨交班。我們說這很辛苦吧?他說幾十年了,習(xí)慣了。我就是摸著黑都可以把你們渡過去。
小船在漆黑的夜色中,靜靜地劃向?qū)Π丁D且豢蹋澜缡侨绱说陌察o,一切喧囂都隱在夜幕的深處,只有水面與小船親近后發(fā)出的微微聲響。
莫名中就有點恐懼,才發(fā)現(xiàn)當(dāng)人在黑暗中處于一種極度的沉靜狀態(tài)的時候,就如同感受了死一般。原來,怕黑是害怕死亡的表征,人的骨子里都是害怕死一樣的寂寞的,所以我們個個都害怕死亡。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前面出現(xiàn)了一片不算絢爛的燈光。我知道,那是我們將要登臨的天堂。我以為如果穿越了剛才那一片死亡一樣的寂寞后,還沒有到達天堂,那就是上帝的罪過了。
丹洲島,至少是如同天堂一樣的地方吧?
船到碼頭,告別了艄公,我們順著青石板拾級而上。行到平闊處,一切都開始變得有生氣起來。
雖至深夜,依然看見很多人家的大門都洞開著,有的門內(nèi)燈光絢爛,有的只透出微弱的光影,還有的門內(nèi)已是一片靜穆,忽然就想起“夜不閉戶,路不拾遺”那句老話。天下起了雨,越來越密,我們只好立在路邊躲雨,此時心早已經(jīng)從剛才那片黑幕里掙脫出來,變做一天明亮。因為一種純樸一種簡約,已經(jīng)無可阻擋的迎面撲來,容不得我們?nèi)岩伞?br>在我的記憶里,這種感覺實在是久違了。
小肩熟悉的劉老板,系著脫鞋,慢悠悠的過來,熱情的招呼站在路邊等候的我們,隨手一人遞上一把雨傘。
到了劉老板家,這是一家農(nóng)家酒店,一路上這樣的小店已經(jīng)見了不少。看那屋子應(yīng)該是才起的,兩層樓,一色的木頭搭建。從木板中就聞到淡淡的木香,少了些煙火氣,卻多了些干凈的感覺。
放下行囊,大家圍坐在堂屋中間,沒有旅途勞頓,只有一種新鮮感。我和草草忍不住跑去門外的柚子林邊,昏暗的燈光里,那柚子一個一個喜悅地掛在樹上,幾乎要垂到地面了。我們就隨著它們一起喜悅。
到這里,時間仿佛已經(jīng)凝固了。
已經(jīng)不記得是多晚吃的夜飯,農(nóng)家的土雞,還有河邊的小魚,才摘的時令蔬菜,包括我們來時在路邊偷摘的南瓜花南瓜藤都已變做美味滿滿地擺了一桌。還有醇厚的重陽酒,飄著酒香。
我們提議把桌子撤到臨街的一面,老板娘不時的過來問我們還要什么盡管開口。我們說要點酸菜開胃,不一會就端上來一盤,看我們吃的歡,又端了一盤上來。
我們和她攀談,夸她老公長的英俊,又能干。她很高興,一臉幸福地說自己是島外人,當(dāng)年就是喜歡他能干英俊才嫁到島上來的。我們說嫁到島上好呀。她說早先有女兒誰嫁到這里呀,也就是這幾年才肯把女兒嫁到島上來的。我們就夸她有先見之明,其實在心里是敬佩她對愛情的追求的。說話間,旁邊又支起一桌,都是男人,年歲不等。劉老板夾在其間,后來知道都是島上的人,每晚如此,一天忙碌以后,大家聚在一起喝兩杯,談天說地,或者是打幾把牌。
※本文作者:昨日海棠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