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離開的那天正好是個星期日。午后一個人悶在屋里處理郵件,朋友們過來說屋外陽光正好,去喝點咖啡吧。問一句,“去哪里喝咖啡呢?”宋說,“這么好的陽光,讓我們?nèi)ニ{色小鎮(zhèn)吧。”
才知道突尼斯有個藍色小鎮(zhèn),它的大名是Sadi Bou Said,翻譯成中文應(yīng)該是叫著西迪布塞的吧,它位于突尼斯城以北大約二十公里的突尼斯灣畔的一座山上。我雖不識它,它卻是《國家地理》雜志里世界上十大最浪漫的小鎮(zhèn)之一。傳說在十三世紀的前后,一些西班牙人為了逃避宗教迫害離開了伊比利亞半島,他們穿越地中海,千里迢迢的在非洲大陸最北端上了岸,就在這個三面環(huán)海的懸崖之上開始建立自己的世外桃源。一不小心,建立起來的卻是幾百年后的浪漫經(jīng)典。
這一個下午的陽光的確是很好。海邊的突尼斯是座靜謐的城市,城里城外都沒有什么阻人視線的高樓大廈,在哪里都可以看得到廣闊的天空,凝住的云靄。再加上公路兩邊夏天的樹林,林間的草地,草地上快樂的人們,去西迪布塞的路上已是看不盡的風光。二十公里實在是段很短的距離,不到半個小時我們就已經(jīng)走在了藍色小鎮(zhèn)上。小鎮(zhèn)的房屋都是兩、三層的平頂屋,隨著山勢錯落有致。房屋的墻是白色的,但窗是藍色的,門是藍色的,檐是藍色的,欄是藍色的,路燈是藍色的,天空是藍色的,偶爾從屋與屋間的空隙里望過去,看得見山下的海也是藍色的,而且,都是一樣深淺的蔚藍。小鎮(zhèn)是熱鬧喧嘩,切切實實入在俗世里的,路上游人如織,路邊的小店中擺滿了各種旅游紀念品,尤其多的是此地有名的手工面具和沙漠玫瑰。小鎮(zhèn)又是從容平靜,清清幽幽不落于凡塵中的。沿著青石板的路向深處曲折前行,游人漸少,喧鬧漸遠,一樹樹的丁香花從路邊的院落里悄悄伸展出墻來,淺紫色的花瓣點點落在地上,淡淡的芬芳隨著微微的風潛入我們的呼吸,再沁入我們的肺腑。走到了路的盡頭,已是峭壁的邊上,正是一個眺望浩淼地中海的好了望臺。海水平靜如畫,顏色由綠而藍,伸展到天邊,又與藍天相連成一色。據(jù)說一到夜幕降臨,這里就滿是相擁的情侶,兩兩分享著海天之間的浪漫情懷。
突尼斯和非洲西北部的許多國家一樣,也是當年的法屬殖民地。這里的人們講法語,愛咖啡,市中心的布爾吉巴大街人稱小香榭里舍,充滿著法國味道,路邊滿是咖啡館和悠閑的人。而在藍色小鎮(zhèn)上,最佳的咖啡時光是要到山邊的Cafe Sidi Chebaane里去度過的了。這家露天的咖啡館在陡峭的山邊,依著山勢而建,自然而然的成了狹長曲折的上下幾層。咖啡館里并沒有沙發(fā)之類的舒適座椅,只有不知道是用土坯還是磚塊砌成的長條椅,鋪上草編的坐墊來供人們坐下。或者,你愿意慵懶的躺在上面也是可以的。假日里的Cafe Sidi Chebaane已是客滿為患,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坐的地方。打量四周,一張張小圓桌的桌面是藍色的,過道邊的欄桿是藍色的,大大遮陽傘是藍色的,再加上頭頂上藍的天,山下面藍的海,一切仍是緊扣著小鎮(zhèn)的蔚藍主題。這個下午的我并沒有要咖啡,只是因為這幾日已經(jīng)愛上了當?shù)氐乃勺巡琛K旌狭税⒗t茶的濃郁和新鮮松籽的清香,飲起來自是別有一番味道久繞在唇間,直讓人恨茶杯太小,又恨不能像中國功夫茶的飲法,給我來個五泡六泡。面朝大海坐在蔚藍里,輕撫著我臉的也不知道是該叫它山風還是海風。那一刻思緒里的景卻很沒來由的重疊到成都府南河邊的露天茶館里去了,也是夏天,也是午后,也是和三五朋友邊飲邊聊。也許只是因為想起了這樣的一個詞語,安逸。
在小鎮(zhèn)上時常見著的花兒除了丁香,還有茉莉花。我并沒有看見這些白色茉莉生長的樣子,而是先在咖啡侍者們的耳朵上見著了它們。當?shù)啬腥讼矚g把茉莉花扎成了短短小小的花束,夾在耳上。這些戴花的男人倒并沒有因此顯得陰柔,反而是在俊朗面容上多了幾分飄逸的感覺。將要離開小鎮(zhèn)的時候在街口遇著了一個叫賣茉莉的小男孩,不禁也買了一支。還是沒有把它夾在耳上,就別在胸前吧。茉莉的清香總是會讓我記起兒時,憶起家鄉(xiāng)一日日老去的父母。小的時候家里種了好幾盆的茉莉,夏夜里總是會在花下的涼床上,躺在母親的身邊,聽她教我念唐詩。或者是“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又或者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成長的夜里就是這樣洋溢著茉莉香。只是不知道這個夏季父母的陽臺上是否依舊有茉莉飄香?男孩長成男人后,每次回家的電話總是匆匆的問候,缺了瑣碎。
※本文作者:pigbyt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