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文用手指輕輕地揉戳著小腿肚,小心翼翼來回按摩著。她有一雙修長的美腿,尤其是她的小腿,勻稱而沒有絲毫的贅肉。她是個農(nóng)村小丫頭,卻因為這雙與生俱來的美腿,戰(zhàn)勝了無數(shù)同行業(yè)的中的佼佼者,使像她這樣一個沒有受過什么教育,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農(nóng)村女孩,在北京這樣一個人才濟濟,競爭劇烈的繁華都市找到了一席之地。
子文纖細的手指還在小腿肚上來回游走著,當她的手滑到右腿時,她似乎感到有一個小小的凹陷。那凹陷實在太小,不足為懼,因為有時候連她自己也不清楚,那凹陷到底是真實存在的還是她自己產(chǎn)生的錯覺。也許那凹陷根本就不存在,只是在為了守住那件童年的往事,而深深扎根在她的心上。
她的手溫柔地輕輕碰觸著,臉上露出復(fù)雜的笑。
兒時的子文不像現(xiàn)在這般柔情似水,嬌羞可愛,反而像一個野小子整天穿著那種男生才愛的直桶長褲到處游蕩,連她的頭發(fā),都是那種只有男生才會剪的板兒寸。大人們都以為是她性格使然,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因為她不愛穿裙子。如果一個有著粉紅臉蛋,大大眼睛的小姑娘不愛穿那些個可愛,漂亮的公主裝的話,她也就失去了作為一個漂亮小女生的樂趣。
如果說她真是發(fā)自內(nèi)心不喜歡的話,那也就無所謂,這個世界上的假小子們個個瀟灑,豪邁,使很多淑女們望塵莫及。可關(guān)鍵是,不是她喜歡,而是她愛卻又不得不。不知從什么時候起,
她右腿的小腿肚上長了個小肉瘤,剛開始還很小,她也沒放在心上?墒请S著年齡的增長,
那個小肉瘤卻也越來越大,就好像它也有生命似的在子文的小腿肚上生根發(fā)芽,似乎還準備開出花來。所以某一天,當子文的某個同窗好友驚奇地叫喊著:“呀,你腿上那是什么呀?”時,子文就再也不穿裙子了。母親用各種方法勸她,哄她,那各種漂亮的裙子誘惑她,她都只是撇開頭,不看。她雖不再穿,可心里還是愛的。不知從哪里聽說,那種小肉瘤叫休子,是魚鱗附在皮膚上長出來的,只要把它連根拔起,它就會永遠消失掉。知道了方法,子文就一心一意想要除掉它。她不斷的用她的小手撓,可是每次只要一看見腿上滲出的小血珠,她
就害怕的哭起來,手上的動作也隨之停了下來。事后她又恨自己無能,不夠勇敢。她一次次的挑戰(zhàn)自己,卻又一次次的失敗。終于,她痛下決心,準備給自己最后一次機會:輸了,她就永遠背負著它;贏了,她就永遠甩掉它。她找來一把小刀,學(xué)著電視里療傷那樣把小刀在
火上烤烤,又用酒精來回的擦。一切準備就緒,只等她閉上眼,用最快的速度往下一劃,她就勝利了。那也許只需要不到一秒的時間?墒钱斔秳拥氖衷谂鲇|到那個可怖的肉瘤時,還沒有嘗試,她就放棄了,小刀掉在地上清脆的響聲在宣告她的失敗,嘲笑她的膽小。子文并沒有真正看到從她小腿肚上流下的鮮紅的血,也沒有真實的感受到疼痛,她只是把它們在頭腦里想象了一便,而這短暫的過程已足以讓一個稚氣未脫的小丫頭望而卻步了。
子文歪著腦袋看著那個討厭的癥結(jié),垂頭喪氣。從今以后她只能把褲管放得低些,低些再低些,艷羨地看著那些扎著馬尾辮,穿著漂亮裙子,又蹦又跳的同齡女孩。
子文開始像從前那樣習(xí)慣著小肉瘤地存在。一個晴朗的下午,她趴在床上,無聊地翻看小人書。爸爸走進來像往常一樣隨口有一搭沒一搭跟她說著。說著說著,爸爸一把把她摁在床上,卷起了她的褲腳。她似乎感覺到什么,反射性的亂踢一氣,可是剛剛還站在門口的哥哥在她還沒來得及逃脫時用身體死死地壓著她的背,用手死死地摁著她的雙腿。她還欲掙扎,一股溫?zé)岬囊后w卻從她的右腿的小腿肚上流了下來,她來不及哭,更來不及感覺疼痛,只覺這一切比一瞬間還要快。她以為一切就都結(jié)束了,爸爸卻用一塊沾滿酒精的小棉球在剛形成的傷口上一陣糊抹。那狠心的一切也許不算什么,可以被突如其來的驚訝所取代,可這瞬間的疼痛卻是從未有過,難以忍受的。它可以令一個成年的大人掉下眼淚,又何況是這么個柔弱的小姑娘。子文痛苦得只想讓她擺脫掉那條可惡的腿。她趴在床上一個勁兒地猛哭,爸爸,哥哥竟是不理她,肩并肩往外走了。她幼小的心靈受到了猛烈的撞擊。她不明白,一個那么疼愛她,有求必應(yīng)的父親,怎么會如此殘忍地對待自己的女兒。他難道不知道他割掉的不是一個普通的樹疙瘩,一個被霜打的嫩芽,而是長在親生女兒身上一塊鮮活的肉呀。即使那是她一直想要消除的。
※本文作者:towmi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