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行駛在喧鬧繁華的市中心,速度的變更讓手中的鏡頭經(jīng)歷反復地顛簸。
絡繹不絕的人流與嘈雜在我的視網(wǎng)膜上一再突顯,經(jīng)過十字路口的時候恰巧紅燈,色彩溘然轉(zhuǎn)換,車子驟地急剎,一直戴在右手腕上鐲子脫落墜地,躲進熙攘人群占去的車廂底。我俯身下去,試圖揀起,卻尋覓不得蹤跡。那是三年前生日箴曦從重慶特意帶回的禮物,凹凸有致的暗花,錯綜復雜的雕刻隱約有飛天的影子,姿態(tài)輕盈,搖曳娉婷。我仍清楚地記得他把銀鐲從一個鋪著艷麗紅布的鐵盒里取出的樣子,面容虔誠,鄭重地繞過我的手腕,他說,請你答應我之后要好好地活下去。我執(zhí)拗地扭過頭不去看他的眼睛,卻感覺到了他滾燙灼熱的淚水在心里黑暗的沼澤地上綻放的碎裂漣漪。醫(yī)生說是可以手術,不過永遠無法根除,那么,即便我活下去也注定是個永遠令人擔憂的孩子了。
商場上的大屏幕上播放著一家醫(yī)院的廣告,沾滿鮮血的嬰兒被雙手托舉,脆弱的四肢蜷縮,竭力掙揣。是新生。
膨亨大腹,提著黑色公文包的年邁男子。
剛起鍋的冰糖葫蘆,紅色的汁液,粘稠地滑到穿干凈毛衣的孩子白皙肥胖的手指上。
因為元旦促銷,竟相掛起的紅色條幅,圣誕優(yōu)惠價目表,為促銷正在搭建的舞臺,是很干燥的松木,有散發(fā)著無形香味的紋路。
坐在最前排中年婦女臉上抹了厚厚的脂粉,濃艷的顏色更是稱出了臃腫暗淡的眼袋,廉價的口紅味夾雜著剛吃過的掉渣餅獨特的油膩氣息,蓬松的卷發(fā)因為強力定型膠失去了彈性,僵硬無比。
我費力地推開手邊的玻璃窗,濕潤的空氣里彌漫著街道慣有的灰塵,廢氣味道,散亂一地的改建方磚有著沉寂的灰暗色澤,服飾店牌因為冬季的趨寒開始忙碌翻新。我塞著兩只耳麥,隔絕這無關緊要的煩瑣,紛亂,喧囂,聒噪,被掐去生意的畫面安靜地如同涓涓細流,涌進心臟溫熱處的沼澤,芳香流溢。一切卻與我毫無干系。沒有人記得今天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