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就到高三了，匆匆忙忙間，還沒來得及回首自己一路留下的痕跡，時光就已經(jīng)狠狠地將我撂在了人生的分岔路口，進退兩難。

　　我有很多的夢想，它們支撐著我一路走來，只是終究還是在現(xiàn)實的大海里化作一堆泡沫。或許真的如易老師所說，我們這個年齡的人充其量就是一條修煉成精的寄生蟲，滿心想著一個人生活，獨自去闖天下，可又離不開家庭的呵護，沒有了父母寸步不離的照顧，便只有死路一條。

　　我想這樣的比喻終究是殘忍的。

　　十六七歲，我們有著多么美好的幻想世界，可滿心憧憬，最終化作一滴觸目驚心的淚。也許命運就是這樣，永遠占據(jù)著絕對的位置。當一些人站姿這世界的最高點高呼著統(tǒng)治了世界的時候，卻不知命運站在更高的蒼穹上露出譏諷而又同情的笑顏。

　　我們都是靠夢想去生活的人們，年少的夢清澈得如同湖泊一樣，洋溢著純真和對生活的堅持。

　　這些夜里，不停地重復著同一個夢境。夢里是永恒不變的晴天，昔日的好友都回到了我的身邊，一個一個的都沒怎么改變，還是那么樸素和純真。那些溫暖如初的感覺一直延續(xù)到我睜開眼睛，然后忽地消失，如同天上的飛鳥，轉(zhuǎn)瞬即逝。

　　我想我真該慶幸，至少生活沒有那么殘忍地讓我被孤獨圍困，至少我身邊還有那么多值得我去在乎的可愛的人們。

　　那些離開了的人，散落在天涯海角，或許不再相逢，或許無須等待。但有一份懷戀，就有一份感動。

　　那些南飛的鳥群，每年的春天都會回來。我會站在屋頂?shù)却�它們從我頭頂飛過，等待它們的羽毛紛紛揚揚地落下，如同春天里最溫柔的楊花。

　　寂寞如同南方的天空中凝滯著未落下來的雪，無限遐想。這個圣誕節(jié)不是白色的。即使在以往一直是如此，然而這次的……不一樣。我望著空空的課桌發(fā)呆，我有點想哭，可我還在矜持：我很堅強！或許，在人潮散去之后，在一個陌生的酒吧，灌了幾大杯不知名的啤酒后，會在一個陌生人的肩上放聲大哭。原來我們一直活在記憶里，想在做著一個傷感而美麗的夢，當有一天清晨從落花的夢中驚醒，卻發(fā)現(xiàn)眼前少了美麗，多了悲哀，于是，就想哭了。“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我最喜歡的詞人李煜說著。

　　一切的回憶在眼前展開后，有匆匆卷席而走，留下花瓣飄落，在深處。我們那些純真的甜蜜歡欣惆悵失落，都風干在時間的流里。它們從我的指間流過，不帶一點表情！而我們都還在悼念，那些失去的卻烙在心壁上的點滴。是我們不過勇敢，因為我們還是回頭望了望流逝的時光。是該欣慰還是心痛？在這個圣誕，這個并沒有氣氛的節(jié)日里，我沒有得到意外的任何東西，甚至，意外地失去了不能失去的東西。身邊的人們臉上的笑肌抬高了，露出白白的牙齒，向其他的人們講述他的禮物的故事。我覺得無趣，套上耳機，就趴在課桌上睡覺。誰著了，整整一節(jié)課的時間。在夢里，我回到了三年前的圣誕節(jié)。像是一張放了三年的碟子，三年后的今天，吹去碟子上堆積歲月的灰塵，看到兩張純真的臉。那畫面，就像一刻之前。我不知是為了什么而坐在位置上撅著嘴賭氣，教室里很熱鬧，他們在開圣誕晚會。

　　我沒有理會，那個惹我生氣的小哥哥拿了一大串的氣球小跑到我面前，溫柔地摸著我的頭發(fā)，叫我別生氣了，還讓我看氣球上畫著的笑臉，和一行用英文寫的句子。當我看到他可愛的笑臉和氣球上的笑臉擠在一起時，突然就笑了，他卻笑得更開心，撲過來抱住我，讓我感受到他的溫度，很溫暖……還沒落幕。被一場暴雨沖去了華麗的浪漫，用羽毛編織起來晶瑩的夢，被雨點打得粉碎，隱約間，只聽見寂寞在無聲地煎熬……老夫子的眼神讓我覺得可笑。我聽到周圍邪惡的各種聲音，不斷地敲擊我的耳膜，可我不想流淚，因為淚水已經(jīng)流干了。一首歌唱著：“誰都沒有錯，只怪世界變太多。”奔走在世界上的每一個流里，一直到累了，也寧愿呆在流里，卻不愿離開他已熟悉的東西。最后，也將消失在無邊無垠的孤單里，似乎一些東西，注定要離開，盡管他的孤單已經(jīng)融入這一直沉默的天空。泰戈爾的臉仰向天空：“天空不留下小鳥的痕跡，但我已飛過。”我的短發(fā)遮住了眼睛：“我已飛過，但天空不留下小鳥的痕跡。”

　　雨雪霏霏

　　空曠的天宇

　　飛鳥踩著一樹寂寞

　　帶刺的枝條

　　染紅了翅膀

　　血凝成鮮紅的梅朵

　　天長路遠

　　淒婉的呼喚

　　化為纏綿的守望

　　鮫綃掩淚

　　血染墨香

　　菲紅了那片地雪連天

　　深邃的眼眸

　　難掩落紅的幽怨

　　枯瘦的情愫

　　踩亂煙水的瀲滟

　　蘸水的月色

　　掛滿踩痛的枝杈

　　如果有來生，我愿做一只鳥，無拘無束，只要活得精彩。

　　我要有純色的光潔的羽毛，如絲如綢，不含有一點雜色。晨曦，陽光透過一片新綠，星星點點地在羽毛上跳舞。不必考慮服裝，羽毛就是最高貴的禮服，高貴的自然，高貴的隨意。

　　然后，飛翔，“我終于飛起來了！”

　　每一次出門，都是獨有的創(chuàng)意，一萬次出行，就有一萬種“走”法。就算不能翱翔于天際，但也要乘著風追逐著太陽，再近些，在太陽的光暈中飛進飛出，眼里映出的是七彩，靈魂喊出的是自由，有些溫暖，因為幸福。

　　聆聽風的私語，笑看云的嬉戲。飛啊飛，得到鳥的生命，不為精彩飛翔，還會為什么呢？我記得在天的勁頭，有一座山，然而懸崖百丈冰，猶有花之俏；我記得黑土地上長出的第一株小草探出頭的羞澀，我還記得在一灣清澈的河水邊，結(jié)滿了大片大片亮晶晶，紅彤彤的果實，我是如此清晰地記得生命的每一個細節(jié)，記的曾有一個小女孩帶著帽子看著藍天中的我，喃喃地說：“飛翔，真好！”

　　我家周圍有竹林，竹林里曾經(jīng)有很多鳥。它們總在晨昏時分叫喧不停，飛進飛出，迎來朝陽送走夕陽。后來，它們漸漸消失了，消失在了逐漸減少的樹林里，消失在了孩子們的彈弓下。

　　以后的好幾年里，我很少再看到大群的飛鳥歸巢的景象。世界似乎也沉寂了好幾年。

　　很小的時候，有一次下雨天，我撐著老式的黑傘上學，也可能是放學。我記得那天雨很大，整個天空全是烏黑的云，世界被抽去了光線，重復著高亢的喧囂。有幾只燕子，是的，燕子，它們在大雨里往返回復，像在找家，也像是剛失去了家。忽然，有幾只燕子飛到了我的傘下，停在傘骨上，它們東瞧瞧西看看。我依舊走著，但是眼睛不再看著泥濘的路，一不小心就踩到了水坑里。就這樣走了一路，它們飛了出去。

　　某年的某一天早晨，我起床之后發(fā)現(xiàn)有一只鳥停在我的書桌上。它停在那里，小腦袋不停地轉(zhuǎn)著，但它仿佛并沒有發(fā)現(xiàn)我。早上已經(jīng)刺眼的光線透過窗戶撒在它的羽毛上，被反射出斑斕的色澤。有清脆的蟲鳴聲在外面此起彼伏，家門前的竹子輕輕地搖著。也許過了一小會兒，也許過了很久，它清脆地叫了一聲，飛了出去，飛在天空里越來越小，然后一轉(zhuǎn)彎在我的視線里消失了。

　　很久很久之后的現(xiàn)在，我想起它們的眼睛，總覺得它們是在問我，你叫什么，你在做什么？

　　幾年前的某一天，鳥類像是約好了，一齊出現(xiàn)在人們眼前，歡快地唧唧咂咂，歡快地蹦蹦跳跳。世界重新恢復了喧囂和活力。

　　我總是一個人抬頭仰望天空中的飛鳥，一只或者一群，極力捕捉它們留下的痕跡，然后無可避免地看到它們消失在遙遠的云間。像是多年之前的重復。然后我會低下頭繼續(xù)走路，就像什么也沒發(fā)生過。就是什么也沒發(fā)生過。

　　有時候，我會是一只鳥，一只有思想的鳥，張開翅膀，擺好活著的姿態(tài)，穿過云端，向未名的遠方飛翔，沒有歌聲，沒有旋舞，就那樣漫無目的地飛著，然后死在空中，掉下來，羽毛飄飛如華麗的裙擺，肉體腐爛，成灰，碾作塵，遁入這個我曾深學眷戀著的山水迤麗的自然。

　　天空一如藍色的湖水，波瀾不驚，安靜得如同熟睡的嬰兒，空洞的風從某個方向吹來，森林，山川，河流，還有撲扇著翅膀安靜飛翔的歸鳥，飄如柳絮的浮云，多像童話，她們包圍著我，把我推入絢麗多姿的夢境，在寒露微霜的早晨醒來，迎著第一道光芒，繼續(xù)飛翔。

　　如畫的風景只是過客，被崇拜的自然在身后發(fā)出無力的嘆息。沒有終點，沒有方向，一切仿佛只是輪回，蒼白的白晝加令人窒息的黑夜，翻過被余暉籠罩的傍晚再見微涼如水的清晨，急風驟雨，星辰光輝，一切恍如隔世，如昨日重現(xiàn)。

　　我掠過大海，想就那樣死在海里，身體被藍色的海水托著，漂浮，漂浮，至少是自由的，至少是被溫柔的海水浸過心里的驚慌，帶走我的肉體，銘記我的靈魂，保持飛翔的姿態(tài)死去，與紛華隔絕，與骯臟割裂，我的年華，賦予我飛翔，在星升、在日落，在每一個被夢想編織的天堂，作死亡的飛翔。

　　困了，累了、乏了，想靜靜地睡去，也許就是死亡，毀滅是躲不開的碰撞。然而，我還有我的遠主，未名的遠方，總被煙雨籠罩。總是詩意萬象，飄緲的歌聲穿透晴空，我迷戀的是那遠方未知名的渴望，在心底，靜靜滑走的莫名憂傷。我見過光亮，是太陽亦有月亮，我孤身翱翔，是幸福？是惆悵？是堅定？是彷徨？來不及思考，我會不會對月流珠？我會不會欲哭無淚？來世，化作一片海洋，用我的淚水和汗水，一切皆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