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小雨綿綿。
外婆睡著了,一絲輕微的氣息都沒有,臉上還掛著我許久未見的慈祥的微笑。回想起外婆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昨天,可今日,卻再也見不到她了。母親抱著我,泣不成聲。
我真是想念我的外婆啊,想得我五臟六腑都發痛。
我,是外婆一手帶大的。記得在我小的時候,每個清晨,外婆就將我擱在自行車后座,帶著我一路談天說地。我喜歡倚在外婆的肩上,看著她剝豌豆頭。帶著清晨的露,豌豆頭清清亮亮,像上好的翡翠玉石,冰涼冰涼的。外婆剝得很快,手指靈動,舊的發亮的木桌和缺了一塊的小盆也掩蓋不了豌豆頭恬淡的清香,外婆邊剝邊念叨:“豌豆頭,水中游,保我孫女兒考試爭上游……”她笑了,明眸善睞,眼角的皺紋也是對我深沉的愛。
就是我最喜歡的外婆,如今也已不在了,在那個六月,那個令我難忘卻心悸的六月。
我恨透了我自己,為什么沒有能夠見到外婆最后一面。我還有許多故事沒和你講,還有很多生日沒和你過,還有很多很多……甚至,思念著我們曾經剝過的豌豆頭,哼過的小調,走過的路,吹過的風。
六月夜芒,仲夏未央。
我不喜歡不告而別,但卻沒能和最親愛的人說一聲再見。
人生無止,浮生無常。
我久久的不能釋懷,不能原諒我自己,甚至不敢翻看那本早已斑駁的影集,從那以后,我也鮮少想吃豌豆頭了。
豌豆頭在記憶深處,是屬于外婆的味道,是讓我心痛的味道。
搬家那天,一張泛黃的舊相片從箱子里掉出來。是一張年夜時的團圓照,我和外婆坐在一起,中間放著好大一碗外婆拿手的豌豆花湯。照片里的外婆,笑得那么開心,神采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