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一 列傳第二十九
還朝未幾,元顥侵逼大梁,除昱南道大都督,鎮滎陽。顥禽濟陰王暉業,乘虛徑進,城陷。昱與弟息五人在門樓上。顥至,執昱下,責曰:"卿今死甘心不?"答曰:"分不望生,向所以不下樓,正慮亂兵耳。但恨八十老父無人供養,乞小弟一命,便是死不朽也。"顥將陳慶之、胡光等伏顥帳前曰:"陛下度江三千里,無遺鏃費。昨日殺傷五百余人,求乞楊昱以快意。"景曰:"我在江東聞梁主言,初下都,袁昂為吳郡不降,稱其忠節。奈何殺昱。"于是斬昱下統帥三十七人,皆令蜀兵刳腹取心食之。
孝莊還,復前官。爾朱榮之死,昱為東道行臺拒爾朱仲遠。會爾朱兆入洛,昱還京師。后歸鄉里,亦為天光所害。太昌初,贈司空公、定州刺史。
子孝邕,員外郎,奔免。匿蠻中,潛結渠率,謀報爾朱氏。微服入洛,為爾朱世隆所殺。椿弟穎,字惠哲,本州別駕。
穎弟順,字延和,寬裕謹厚。豫立莊帝功,封三門縣伯,位冀州刺史。罷州還,遇害。太昌初,贈太尉公、錄尚書事、相州刺史。子辯,字僧達,位東雍州刺史。
辯弟仲宣,有風度才學。位正平太守,爵恒農伯,在郡有能名。還京,兄弟與父同遇害。太昌初,辯贈儀同三司、恒州刺史;仲宣贈尚書右仆射、青州刺史。
仲宣子玄就,幼而俊拔。收捕時,年九歲,牽挽兵人曰:"欲害諸尊,乞先就死。"兵以刀斫斷其臂,猶請死不止,遂先殺之。永熙初,贈汝陰太守。
順弟津。津字羅漢,本字延祚,孝文賜改焉。少端謹,以器度見稱。年十一,除侍御中散。時孝文幼沖,文明太后臨朝,津曾入侍左右,忽咳逆失聲,遂吐血數升,藏之衣袖。太后聞聲,閱而不見,問其故,具以實言,遂以敬慎見知。賜縑百匹,遷符璽郎中。津以身在禁密,不外交游,至宗族姻表罕相參侯。司徒馮誕與津少結交友,而津見其貴寵,每恒退避,及相招命,多辭疾不往。誕以為恨,而津逾遠焉。人或謂之曰:"司徒,君之少舊,何自外也?"津曰:"為勢家所厚,復何容易!但全吾今日,亦足矣。"轉振威將軍,領監曹奏事令。孝文南征,以津為都督、征南府長史。后遷長水校尉,仍直閣。
景明中,宣武游于北芒,津時陪從。太尉、咸陽王禧謀反,帝馳入華林。時直閣中有同禧謀,皆在從限。及禧平,帝顧謂朝臣曰:"直閣半為逆黨,非至忠者安能不豫此謀。"因拜津左中郎將,遷驍騎將軍,仍直閣。
出除岐州刺史,津巨細躬親,孜孜不倦。有武功人赍絹三匹,去城十里,為賊所劫。時有使者馳驛而至,被劫人因以告之。使者到州,以狀白津。津乃下教,云有人著某色衣,乘某色馬,在城東十里被殺,不知姓名。若有家人,可速收視。有一老母行哭而出,云是己子。于是遣騎追收,并絹俱獲。自是闔境畏服。至于守令寮佐有濁貨者,未曾公言其罪,常以私書切責之。于是官屬感厲,莫有犯法者。以母憂去職。
延昌末,起為華州刺史,與兄播前后牧本州,當世榮之。先是,受調絹度尺特長,在事因緣,共相進退,百姓苦之。津乃令依公尺度其輸物,尤好者賜以杯酒而出;其所輸少劣者,為受之,但無酒以示其恥。于是競相勸厲,官調更勝。
孝昌中,北鎮擾亂,侵逼舊京,乃加津安北將軍,北道大都督,尋轉左衛,加撫軍將軍。津始受命,出據靈丘。而賊帥鮮于修禮起于博陵,定州危急,遂回師南赴。始至城下,榮壘未立,而州軍新敗。津以賊既乘勝,士眾榮疲,柵壘未安,不可擬敵,欲移軍入城,更圖后舉。刺史元固稱賊既逼城,不可示弱,乃閉門不內。津揮刃欲斬門者,軍乃得入。賊果夜至,見柵空而去。其后,賊攻州城東面,已入羅城。刺史閉小城東門,城中騷擾。津開門出戰,賊退,人心少安。尋除定州刺史,又兼吏部尚書、北道行臺。初,津兄椿得罪此州,由鉅鹿人趙略投書所致。及津至,略舉家逃走。津乃下教慰喻,令其還業。于是闔州愧服,遠近稱之。時賊帥鮮于修禮、杜洛周賤掠州境,孤城獨立,在兩寇之間。津修理戰具,更營雉堞。又于城中去城十步,掘地至泉,廣作地道,潛兵涌出,置爐鑄鐵,持以灌賊。賊遂相告曰:"不畏利槊堅城,唯畏楊公鐵星。"津與賊帥元洪業等書喻之,并授鐵券,許之爵位,令圖賊帥毛普賢。洪業等感寤,復書云欲殺普賢。又云:"賊欲圍城,正為取北人,城中所有人,必須盡殺。"津以城內北人,雖是惡黨,然掌握中物,未忍便殺,但收內子城,防禁而已。將吏無不感其仁恕。朝廷初送鐵券二十枚,委津分給。津隨賊中首領,間行送之;修禮、普賢頗亦由此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