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十一 列傳第七十九
華陽王楷妃者,黃門侍郎、龍涸縣公河南元巖女也。巖明敏有器干,煬帝嗣位,坐與柳述連事,除外徙南海。后會赦還長安,有人譖巖逃歸,收殺之。妃有姿色,性婉順,初以選為妃,未幾而楷被幽廢。妃事楷愈謹,每見楷有憂懼色,輒陳義理以慰諭之,楷甚敬焉。及江都之亂,楷遇害,宇文化及以妃賜其黨元武達。初以宗族禮之,置之別舍。后因醉而逼之,妃自誓不屈。武達怒,撻之百余,詞色彌厲。元自毀其面,血淚俱下,武達釋之。妃謂其徒曰:"我不能早死致命,將見侵辱,我之罪也。"因不食而卒。
譙國夫人洗氏者,高涼人也。世為南越首領,部落十余萬家。夫人幼賢明,在父母家,撫循部眾,能行軍用師,壓服諸越。每勸宗族為善,由是信義結于本鄉。越人俗好相攻擊,夫人兄南梁州刺史挺恃其富強,侵掠傍郡,嶺表苦之。夫人多所規諫,由是怨隙止息,海南儋耳歸附者千余洞。
梁大同初,羅州刺史馮融聞夫人有志行,為其子高涼太守寶聘以為妻。融本北燕苗裔也。初,馮弘之南投,遣融大父業以三百人浮海歸宋,因留于新會。自業及融,三世為守牧,他鄉羈旅,號令不行。至夫人誡約本宗,使從百姓禮。每與夫寶,參決辭訟,首領有犯法者,雖是親族,無所縱舍。自此,政令有序,人莫敢違。后遇候景反,廣州都督蕭勃征兵援臺,高州刺史李遷仕據大皋口,遣召寶。寶欲往,夫人疑其反,止之。數日,遷仕果反,遣主帥杜平虜率兵入灨石。寶以告,夫人曰:"平虜入灨,與官兵相拒,勢未得還,遷仕在州,無能為也。宜遣使詐之,云:'身未敢出,欲遣婦往參。'彼必無防慮。我將千余人,步擔雜物,唱言輸賧,得至柵下,賊變可圖。"從之。遷仕果大喜,覘夫人眾皆提物,不設備。夫人擊之,大捷。因總兵與長城侯陳霸先會于灨石。還謂寶曰:"陳都督極得眾心,必能平賊,君厚資給之。"
及寶卒,嶺表大亂,夫人懷集百越,數州晏然。陳永定二年,其子仆年九歲,遣帥諸首領朝于丹陽,拜陽春郡守。后廣州刺史歐陽紇謀反,召仆至南海,誘與為亂。仆遣使歸告夫人,夫人曰:"我為忠貞,經今兩代,不能惜汝負國。"遂發兵拒境,紇徒潰散。仆以夫人之功,封信都侯,加平越中郎將,轉石龍太守。詔使持節冊夫人為高涼郡太夫人,赍繡幰油絡駟馬安車一乘,給鼓吹一部,并麾幢旌節,一如刺史之儀。至德中,仆卒。
后陳國亡,嶺南未有所附,數郡共奉夫人,號為圣母。隋文帝遣總管韋洸安撫嶺外,陳將徐璒以南康拒守,洸不敢進。初,夫人以扶南犀杖獻陳主,至此,晉王廣遣陳主遺夫人書,諭以國亡,命其歸化,并以犀杖及兵符為信。夫人見杖,驗知陳亡,集首領數千人,盡日慟哭。遣其孫魂,帥人迎洸。洸至廣州,嶺南悉定。表魂為儀同三司,冊夫人為宋康郡夫人。
未幾,悉禺人王仲宣反,圍洸,進兵屯衡嶺。夫人遣其孫暄帥師援洸。時暄與逆黨陳佛智素相友,故遲留不進。夫人大怒,遣使執暄系州獄,又遣孫盎討佛智斬之。進兵至南海,與鹿愿軍會,共敗仲宣。夫人親被甲,乘介馬,張錦傘,領彀騎,衛詔使裴矩巡撫諸州。其蒼梧首領陳坦、罔州馮岑翁、梁化鄧馬頭、藤州李光略、羅州龐靖等皆來參謁。還令統其部落,嶺南悉定。帝拜盎為高州刺史,仍赦出暄,拜羅州刺史。追贈寶為廣州總管,封譙國。夫人幕府署長史已下官屬,給印章,聽發部落、六州兵馬,若有機急,便宜行事。降敕書褒美,賜物五千段。皇后以首飾及宴服一襲賜之。夫人并盛于金篋,并梁、陳賜物,各藏于一庫。每歲時大會,皆陳于庭,以示子孫曰:"汝等宜盡赤心向天子。我事三代主,唯用一好心。今賜物具存,此忠孝之報。"
時番州總管趙訥貪虐,諸俚獠多有亡叛。夫人遣長史張融上封事,論安撫之宜,并言訥罪狀。上遣推訥,得其贓,竟致于法。敕委夫人招慰亡叛。夫人親載詔書,自稱使者,歷十余州,宣述上意,諭諸俚獠,所至皆降。文帝賜夫人臨振縣湯沐邑一千五百戶,贈仆為崖州總管,平原郡公。仁壽初,卒,謚為誠敬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