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十三薛宣朱博傳第五十三
初,宣復(fù)封為侯時,妻死,而敬武長公主寡居,上令宣尚焉。及宣免歸故郡,公主留京師。后宣卒,主上書愿還宣葬延陵,奏可。況私從敦煌歸長安,會赦,因留與主私亂。哀帝外家丁、傅貴,主附事之,而疏王氏。元始中,莽自尊為安漢公,主又出言非莽。而況與呂寬相善,及寬事覺時,莽并治況,發(fā)揚(yáng)其罪,使使者以太皇太后詔賜主藥。主怒曰:“劉氏孤弱,王氏擅朝,排擠宗室,且嫂何與取妹披抉其閨門而殺之?”使者迫守主,遂飲藥死。況梟首于市。白太后云主暴病薨。太后欲臨其喪,莽固爭,乃止。
朱博字子元,杜陵人也。家貧,少時給事縣為亭長,好客少年,捕搏敢行。稍遷為功曹,伉俠好交,隨從士大夫,不避風(fēng)雨。是時,前將軍望之子蕭育,御史大夫萬年子陳咸以公卿子著材知名,博皆友之矣。時,諸陵縣屬太常,博以太常掾察廉,補(bǔ)安陵丞。后去官入京兆,歷曹史列掾。出為督郵書掾,所部職辦,郡中稱之。
而陳咸為御史中丞,坐漏泄省中語下獄。博去吏,間步至廷尉中,候伺咸事。咸掠治困篤,博詐得為醫(yī)人獄,得見咸,具知其所坐罪。博出獄,又變性名,為咸驗治數(shù)百,卒免咸死罪。咸得論出,而博以此顯名,為郡功曹。
久之,成帝即位,大將軍王鳳秉政,奏請陳咸為長史。咸薦蕭育、朱博除莫府屬,鳳甚奇之,舉博櫟陽令,徙云陽、平陵二縣,以高弟入為長安令。京師治理,遷冀州刺史。
博本武吏,不更文法,及為刺史行部,吏民數(shù)百人遮道自言,官寺盡滿。從事白請且留此縣錄見諸自言者,事畢乃發(fā),欲以觀試博。博心知之,告外趣駕。既白駕辦,博出就車見自言者,使從事明敕告吏民:“欲言縣丞尉者,刺史不察黃綬,各自詣郡。欲言二千石墨綬長吏者,使者行部還,詣治所。其民為吏所冤,及言盜賊辭訟事,各使屬其部從事。”博駐車決遣,四五百人皆罷去,如神。吏民大驚,不意博應(yīng)事變乃至于此。后博徐問,果老從事教民聚會。博殺此吏,州郡畏博威嚴(yán)。徙為并州刺史、護(hù)漕都尉,遷瑯邪太守。
齊舒緩養(yǎng)名,博新視事,右曹掾史皆移病臥。博問其故,對言:“惶恐!故事二千石新到,輒遣吏存問致意,乃敢起就職。”博奮髯抵幾曰:“觀齊兒欲以此為俗邪!”乃召見諸曹史書佐及縣大吏,選視其可用者,出教置之。皆斥罷諸病吏,白巾走出府門。郡中大驚。頃之,門下掾贛遂耆老大儒,教授數(shù)百人,拜起舒遲。博出教主簿:“贛老生不習(xí)吏禮,主簿且教拜起,閑習(xí)乃止。”又敕功曹:“官屬多褒衣大袑,不中節(jié)度,自今掾史衣皆令去地三寸。”博尤不愛諸生,所至郡輒罷去議曹,曰:“豈可復(fù)置謀曹邪!”文學(xué)儒吏時有奏記稱說云云,博見謂曰:“如太守漢吏,奉三尺律令以從事耳,亡奈生所言圣人道何也!且持此道歸,堯、舜君出,為陳說之。”其折逆人如此。視事數(shù)年,大改其俗,掾史禮節(jié)如夢、趙吏。
博治郡,常令屬縣各用其豪桀以為大吏,文武從宜。縣有劇賊及它非常,博輒移書以詭責(zé)之。其盡力有效,必加厚賞;懷詐不稱,誅罰輒行。以是豪強(qiáng)慹服。姑幕縣有群輩八人報仇廷中,皆不得。長吏自系書言府,賊曹掾史自白請至姑幕。事留不出。功曹諸掾即皆自白,復(fù)不出。于是府丞詣閣,博乃見丕丞掾曰:“以為縣自有長吏,府未嘗與也,丞掾謂府當(dāng)與之邪?”閣下書佐入,博口占檄文曰:“府告姑幕令丞:言賊發(fā)不得,有書。檄到,令丞就職,游檄王卿力有余,如律令!”王卿得敕惶怖,親屬失色,晝夜馳鶩,十余日間捕得五人。博復(fù)移書曰:“王卿憂公甚效!檄到,赍伐閱詣府。部掾以下亦可用,漸盡其余矣。”其操持下,皆此類也。
以高弟入守左馮翊,滿歲為真。其治左馮翊,文理聰明殊不及薛宣,而多武譎,網(wǎng)絡(luò)張設(shè),少愛利,敢誅殺。然亦縱舍,時有大貸,下吏以此為盡力。
長陵大姓尚方禁少時嘗盜人妻,見斫,創(chuàng)著其頰。府功曹受賂,白除禁調(diào)守尉。博聞知,以它事召見,視其面,果有瘢。博辟左右問禁:“是何等創(chuàng)也?”禁自知情得,叩頭服狀。博笑曰:“丈夫固時有是。馮翊欲灑卿恥,抆拭用禁,能自效不?”禁且喜且懼,對曰:“必死!”博因敕禁:“毋得泄語,有便宜,輒記言。”因親信之以為耳目。禁晨夜發(fā)起部中盜賊及它伏奸,有功效。博擢禁連守縣令。久之,召見功曹,閉閣數(shù)責(zé)以禁等事,與筆札使自記,“積受取一錢以上,無得有所匿。欺謾半言,斷頭矣!”功曹惶怖,具自疏奸臧,大小不敢隱。博知其對以實,乃令就席,受敕自改而已。投刀使削所記,遣出就職。功曹后常戰(zhàn)栗,不敢蹉跌,博遂成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