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一 第五鐘離宋寒列傳第三十一
永平元年，遷東海相，在郡五年，坐法免官，客授潁川。而東海吏民思均恩化，為之作歌，詣闕乞還者數(shù)千人。顯宗以其能，七年，征拜尚書令。每有駁議，多合上旨。均嘗刪剪疑事，帝以為有奸，大怒，收郎縛格之。諸尚書惶恐，皆叩頭謝罪。均顧厲色曰："蓋忠臣執(zhí)義，無有二心。若畏威失正，均雖死，不易志。"小黃門在傍，入具以聞。帝善其不撓，即令貰郎，遷均司隸校尉。數(shù)月，出為河內(nèi)太守，政化大行。
均嘗寢病，百姓耆老為禱請，旦夕問起居，其為民愛若此。以疾上書乞免，詔除子條為太子舍人。均自扶輿詣闕謝恩，帝使中黃門慰問，因留養(yǎng)疾。司徒缺，帝以均才任宰相，召入視其疾，令兩騶扶之。均拜謝曰："天罰有罪，所苦浸篤，不復(fù)奉望帷幄！"因流涕而辭。帝甚傷之，召條扶侍均出，賜錢三十萬。
均性寬和，不喜文法，常以為吏能弘厚，雖貪污放縱，猶無所害；至于苛察之人，身或廉法，而巧黠刻削，毒加百姓，災(zāi)害流亡所由而作。及在尚書，恒欲叩頭爭之，以時(shí)方嚴(yán)切，故遂不敢陳。帝后聞其言而追悲之。建初元年，卒于家。族子意。
意字伯志。父京，以《大夏侯尚書》教授，至遼東太守。意少傳父業(yè)，顯宗時(shí)舉孝廉，以召對合旨，擢拜阿陽侯相。建初中，征為尚書。
肅宗性寬仁，而親親之恩篤，故叔父濟(jì)南、中山二王每數(shù)入朝，特加恩寵，及諸昆弟并留京師，不遣就國。意以為人臣有節(jié)，不宜逾禮過恩，乃上疏諫曰："陛下至孝烝烝，恩受隆深，以濟(jì)南王康、中山王焉先帝昆弟，特蒙禮寵，圣情戀戀，不忍遠(yuǎn)離，比年朝見，久留京師，崇以叔父之尊，同之家人之禮，車入殿門，即席不拜，分甘損膳，賞賜優(yōu)渥。昔周公懷圣人之德，有致太平之功，然后王曰叔父，加以錫幣。今康、焉幸以支庶享食大國，陛下即位，蠲除前過，還所削黜，衍食他縣，男女少長，并受爵邑，恩寵逾制，禮敬過度。《春秋》之義，諸父昆弟無所不臣，所以尊尊卑卑，強(qiáng)干弱枝者也。陛下德業(yè)隆盛，當(dāng)為萬世典法，不宜以私恩損上下之序，失君臣之正。又西平王羨等六王，皆妻子成家，官屬備具，當(dāng)早就蕃國，為子孫基阯。而室第相望，久磐京邑，婚姻之盛，過于本朝，仆馬之眾，充塞城郭，驕奢僣擬，寵祿隆過。今諸國之封，并皆豪腴，風(fēng)氣平調(diào)，道路夷近，朝聘有期，行來不難。宜割情不忍，以義斷恩，發(fā)遣康、焉各歸蕃國，令羨等速就便時(shí)，以塞眾望。"帝納之。
章和二年，鮮卑擊破北匈奴，而南單于乘此請兵北伐，因欲還歸舊庭。時(shí)竇太后臨朝，議欲從之。意上疏曰：
夫戎狄之隔遠(yuǎn)中國，幽處北極，界以沙漠，簡賤禮義，無有上下，強(qiáng)者為雄，弱即屈服。自漢興以來，征伐數(shù)矣，其所克獲，曾不補(bǔ)害。光武皇帝躬服金革之難，深昭天地之明，故因其來降，羈縻畜養(yǎng)，邊人得生，勞役休息，于茲四十余年矣。今鮮卑奉順，斬獲萬數(shù)，中國坐享大功，而百姓不知其勞，漢興功烈。于斯為盛。所以然者，夷虜相攻，無損漢兵者也。臣察鮮卑侵伐匈奴，正是利其抄掠，及歸功圣朝，實(shí)由貪得重賞。今若聽南虜還都北庭，則不得不禁制鮮卑。鮮卑外失暴掠之愿，內(nèi)無功勞之賞，豺狼貪婪，必為邊患。今北虜西遁，請求和親，宜因其歸附，以為外捍，巍巍之業(yè)，無以過此。若引兵費(fèi)賦，以順南虜，則坐失上略，去安即危矣。誠不可許。
會南單于竟不北徙。
遷司隸校尉。永元初，大將軍竇憲兄弟貴盛，步兵校尉鄧疊、河南尹王調(diào)、故蜀郡太守廉范等群黨，出入憲門，負(fù)勢放縱。意隨違舉奏，無所回避，由是與竇氏有隙。二年，病卒。
孫俱，靈帝時(shí)為司空。
寒朗字伯奇，魯國薛人也。生三日，遭天下亂，棄之荊刺；數(shù)日兵解，母往視，猶尚氣息，遂收養(yǎng)之。及長，好經(jīng)學(xué)，博通書傳，以《尚書》教授。舉孝廉。
永平中，以謁者守侍御史，與三府掾?qū)俟部及赋z顏忠、王平等，辭連及隧鄉(xiāng)侯耿建、朗陵侯臧信、護(hù)澤侯鄧鯉、曲成侯劉建。建等辭未嘗與忠、平相見。是時(shí)，顯宗怒甚，吏皆惶恐，諸所連及，率一切陷入，無敢以情恕者。朗心傷其冤，試以建等物色獨(dú)問忠、平，而二人錯(cuò)愕不能對。朗知其詐，乃上言建等無奸，專為忠、平所誣，疑天下無辜類多如此。帝乃召朗人，問曰："建等即如是，忠、平何故引之？"朗對曰："忠、平自知所犯不道，故多有虛引，冀以自明。"帝曰："即如是，四侯無事，何不早奏，獄竟而久系至今邪？"郎對曰："臣雖考之無事，然恐海內(nèi)別有發(fā)其奸者，故未敢時(shí)上。"帝怒罵曰："吏持兩端，促提下。"左右方引去，朗曰："愿一言而死。小臣不敢欺，欲助國耳。"帝問曰："誰與共為章？"對曰："臣自知當(dāng)必族滅，不敢多污染人，誠冀陛下一覺悟而已。臣見考囚在事者，咸共言妖惡大故，臣子所宜同疾，今出之不如入之，可無后責(zé)。是以考一連十，考十連百。又公卿朝會，陛下問以得失，皆長跪言，舊制大罪禍及九族，陛下大恩，裁止于身，天下幸甚。及其歸舍，口雖不言，而仰屋竊嘆，莫不知其多冤，無敢牾陛下者。臣今所陳，誠死無悔。"帝意解，詔遣朗出。后二日，車駕自幸洛陽獄錄囚徒，理出千余人。后平、忠死獄中，朗乃自系。會赦，免官。復(fù)舉孝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