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十五 列傳第三十三
初,世宗器瑋材干,以為無施不可,及將幸上京,以行在所須皆隸太府,欲瑋領其事,嫌其稍下,故移戶部侍郎張大節于工部,而以戶部授瑋。上還,謂宰臣曰:“劉瑋極有心力,臨事閑暇,第用心不正耳。若心正當,其人才不可得也。”
明年,擢戶部尚書。時河決于衛,自衛抵清、滄皆被其害,詔兼工部尚書往塞之。或以謂天災流行,非人力所能御,惟當徙民以避其沖,瑋曰:“不然。天生五材,遞相休王,今河決者土不勝水也。俟秋冬之交,水勢稍殺,以漸興筑,庶幾可塞。”明年春,瑋齋戒禱于河,功役齊舉,河乃復故。召還增秩,以為宋吊祭副使。世宗不豫,拜參知政事,仍領戶部,既而為山陵使。尋上表請外,出知濟南府事,移鎮河中。明昌二年,徙知大名府,仍領河防事。
三年,入拜尚書右丞。上嘗問考課法今可行否,右丞相夾谷清臣曰:“行之亦可,但格法繁則有司難于承用耳。”瑋曰:“考課之法,本于總核名實,今提刑司體察廉能贓濫,以行賞罰,亦其意也。若別議設法,恐涉太繁。”上問唐代何如,瑋對以“四善、二十七最”。明年六月,卒。是日,上將擊球于臨武殿,聞瑋卒而止,謚曰安敏。
后上謂宰臣曰:“人為小官或稱才干,及其大用則不然。如劉瑋固甚干,然自世宗朝逮輔朕,于事多有知而不言者。若實愚人,則不足論,知及之而不肯盡心,可乎?”平章政事完顏守貞曰:“《春秋》之法,責備賢者。”上曰:“夫為宰相而欲收恩避怨,使人人皆稱己是,賢者固若是乎?”
董師中,字紹祖,洺州人也。少敏贍,好學強記。擢皇統九年進士第,調澤州軍事判官。改平遙丞。縣有劇賊王乙,素兇悍不可制,師中捕得杖殺之,一境遂安。時大軍后,野多枯胔,縣有遺櫬寓于驛舍者,悉為葬之。遷綿上令,補尚書省令史。右相唐括訛魯古尤器重之,撫其座曰:“子議論英發,襟度開朗,他日必居此座。”再考,擢監察御史,遷尚書省都事。初,師中為監察時,漏察大名總管忽剌不公事,及忽剌以罪誅,世宗怒曰:“監察出使郡縣,職在彈糾,忽剌親貴,尤當用意,乃徇不以聞。”削官一階,降授沁南軍節度副使。累遷坊州刺史。
明昌元年,初置九路提刑司,師中選為陜西路副使,坐修公廨濫支官錢罪,以贖論。及御史臺言其寬和有體,召為大理卿。御史中丞吳鼎樞舉以自代,尚書省亦奏其才行,遂擢中丞。時西北路招討使宗肅以平章夾谷清臣薦,知大興府事。師中上言:“宗肅近以贓罪鞫于有司,獄未竟,不宜改除。”上納其言,曰:“朕知之矣。有功不賞,有罪不罰,雖唐、虞不能化天下。”命復送有司。
四年,上將幸景明宮,師中及侍御史賈鉉、治書侍御史粘割遵古諫,以謂“勞人費財,蓋其小者,變生不虞,所系非輕。圣人法天地以順動,故萬舉萬全。今邊鄙不馴,反側無定,必里哥孛瓦貪暴強悍,深可為慮。陛下若問諸左右,必有容悅而言者,謂堂堂大國,何彼之恤。夫蜂蠆有毒,患起所忽。今都邑壯麗,內外苑囿足以優佚皇情,近畿山川飛走充牣,足以閱習武事,何必千車萬騎,草居露宿,逼介邊陲,遠煩偵候,以冒不惻之悔哉。”上不納。師中等又上疏曰:“近年水旱為沴,明詔罪己求言,罷不急之役,省無名之費,天下欣幸。今方春東作,而亟遣有司修建行宮,揆之于事,似為不急。況西、北二京,臨潢諸路,比歲不登。加以民有養馬簽軍挑壕之役,財力大困,流移未復,米價甚貴,若扈從至彼,又必增價。日糴升合者口以萬數,舊藉北京等路商販給之,倘以物貴或不時至,則饑餓之徒將復有如曩歲,殺太尉馬、毀太府瓜果、出忿怨言、起而為亂者矣。《書》曰:‘民情大可見,小人難保。’況南北兩屬部數十年捍邊者,今為必里哥孛瓦誘脅,傾族隨去,邊境蕩搖如此可虞,若忽之而往,豈圣人萬舉萬全之道哉。乃者太白晝見,京師地震,又北方有赤色,遲明始散。天之示象,冀有以警悟圣意,修德銷變。矧夫逸游,古人所戒,遠自周、秦,近逮隋、唐與遼,皆以是生釁,可不慎哉,可不畏哉。”左補闕許安仁、右拾遺路鐸亦皆上書論諫。是日,上御后閣,召師中等賜對,即從其奏,仍遣諭輔臣曰:“朕欲巡幸山后,無他,不禁暑熱故也。今臺諫官咸言民間缺食處甚多,朕初不盡知,既已知之,暑雖可畏,其忍私奉而重民之困哉!”乃罷北幸。尋為宋生日國信使,還以所得金帛分遺親舊。五年,上復如景明宮,師中及臺諫官各上疏極諫,上怒,遣近侍局直長李仁愿詣尚書省,召師中等諭之曰:“卿等所言,非無可取,然亦有失君臣之體者。今命平章諭旨,其往聽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