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七 列傳第十七
初,玄進皇甫陶,及入而抵,玄以事與陶爭,言喧嘩,為有司所奏,二人竟坐免官。泰始四年,以為御史中丞。時頗有水旱之災,玄復上疏曰:
臣聞圣帝明王受命,天時未必無災,是以堯有九年之水,湯有七年之旱,惟能濟之以人事耳。故洪水滔天而免沈溺,野無生草而不困匱。伏惟陛下圣德欽明,時小水旱,人未大饑,下祗畏之詔,求極意之言,同禹、湯之罪己,侔周文之夕惕。臣伏歡喜,上便宜五事:
其一曰,耕夫務多種而耕暵不熟,徒喪功力而無收。又舊兵持官牛者,官得六分,士得四分;自持私牛者,與官中分,施行來久,眾心安之。今一朝減持官牛者,官得八分,士得二分;持私牛及無牛者,官得七分,士得三分,人失其所,必不歡樂。臣愚以為宜佃兵持官牛者與四分,持私牛與官中分,則天下兵作歡然悅樂,愛惜成谷,無有損棄之憂。
其二曰,以二千石雖奉務農之詔,猶不勤心以盡地利。昔漢氏以墾田不實,征殺二千石以十數。臣愚以為宜申漢氏舊典,以警戒天下郡縣,皆以死刑督之。
其三曰,以魏初未留意于水事,先帝統百揆,分河堤為四部,并本凡五謁者,以水功至大,與農事并興,非一人所周故也。今謁者一人之力,行天下諸水,無時得遍。伏見河堤謁者車誼不知水勢,轉為他職,更選知水者代之?煞譃槲宀,使各精其方宜。
其四曰,古以步百為畝,今以二百四十步為一畝,所覺過倍。近魏初課田,不務多其頃畝,但務修其功力,故白田收至十余斛,水田收數十斛。自頃以來,日增田頃畝之課,而田兵益甚,功不能修理,至畝數斛已還,或不足以償種。非與曩時異天地,橫遇災害也,其病正在于務多頃畝而功不修耳。竊見河堤謁者石恢甚精練水事及田事,知其利害,乞中書召恢,委曲問其得失,必有所補益。
其五曰,臣以為胡夷獸心,不與華同,鮮卑最甚。本鄧艾茍欲取一時之利,不慮后患,使鮮卑數萬散居人間,此必為害之勢也。秦州刺史胡烈素有恩信于西方,今烈往,諸胡雖已無惡,必且消弭,然獸心難保,不必其可久安也。若后有動釁,烈計能制之。惟恐胡虜適困于討擊,便能東入安定,西赴武威,外名為降,可動復動。此二郡非烈所制,則惡胡東西有窟穴浮游之地,故復為患,無以禁之也。宜更置一郡于高平川,因安定西州都尉募樂徙民,重其復除以充之,以通北道,漸以實邊。詳議此二郡及新置郡,皆使并屬秦州,令烈得專御邊之宜。
詔曰:"得所陳便宜,言農事得失及水官興廢,又安邊御胡政事寬猛之宜,申省周備,一二具之,此誠為國大本,當今急務也。如所論皆善,深知乃心,廣思諸宜,動靜以聞也。"
五年,遷太仆。時比年不登,羌胡擾邊,詔公卿會議。玄應對所問,陳事切直,雖不盡施行,而常見優容。轉司隸校尉。
獻皇后崩于弘訓宮,設喪位。舊制,司隸于端門外坐,在諸卿上,絕席。其入殿,按本品秩在諸卿下,以次坐,不絕席。而謁者以弘訓宮為殿內,制玄位在卿下。玄恚怒,厲聲色而責謁者。謁者妄稱尚書所處,玄對百僚而罵尚書以下。御史中丞庾純奏玄不敬,玄又自表不以實,坐免官。然玄天性峻急,不能有所容;每有奏劾,或值日暮,捧白簡,整簪帶,竦踴不寐,坐而待旦。于是貴游懾伏,臺閣生風。尋卒于家,時年六十二,謚曰剛。
玄少時避難于河內,專心誦學,后雖顯貴,而著述不廢。撰論經國九流及三史故事,評斷得失,各為區例,名為《傅子》,為內、外、中篇,凡有四部、六錄,合百四十首,數十萬言,并文集百余卷行于世。玄初作內篇成,子咸以示司空王沈。沈與玄書曰:"省足下所著書,言富理濟,經綸政體,存重儒教,足以塞楊、墨之流遁,齊孫、孟于往代。每開卷,未嘗不嘆息也。'不見賈生,自以過之,乃今不及',信矣!"
其后追封清泉侯。子咸嗣。
咸字長虞,剛簡有大節。風格峻整,識性明悟,疾惡如仇,推賢樂善,常慕季文子、仲山甫之志。好屬文論,雖綺麗不足,而言成規鑒。潁川庾純常嘆曰:"長虞之文近乎詩人之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