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五十七 列傳第一百四十五
初,賊之犯江北也,給事中桐城孫晉以鄉里為憂。鳳翼曰:“公南人,何憂賊?賊起西北,不食稻米,賊馬不飼江南草。”聞者笑之。事益急,始令朱大典鎮鳳陽。尋推盧象升為總理,與洪承疇分討南北賊,而賊已蔓延不可制矣。給事中劉昌劾鳳翼推總兵陳壯猷,納其重賄。鳳翼力辯,昌貶秩調外。
已而鳳翼言:“剿賊之役,原議集兵七萬二千,隨賊所向,以殄滅為期。督臣承疇以三萬人分布豫、楚數千里,力薄,又久戍生疾,故尤世威、徐來朝俱潰。以二萬人散布三秦千里內,勢分,又孤軍無援,故艾萬年、曹文詔俱敗。今既益以祖寬、李重鎮、倪寵、牟文綬兵萬二千,又募楚兵七千,合九萬有奇,兵力厚矣。請以賊在關內者屬承疇,在關外者屬象升,倘賊盡出關,則承疇合剿于豫,盡入關,則象升合剿于秦。臣更有慮者,賊號三四十萬,更迭出犯,勢眾而力合;我零星四應,勢寡而力分。賊所至因糧于我,人皆宿飽;我所至樵蘇后爨,動輒呼庚。賊馬多行疾,一二日而十舍可至;我步多行緩,三日而重繭難馳。眾寡、饑飽、勞逸之勢,相懸如此,賊何日平。乞嚴敕督、理二臣,選將統軍,軍各一二萬人,俾前茅、后勁、中權聯絡相貫,然后可制賊而不為賊制。今賊大勢東行,北有黃河,南有長江,東有漕渠,彼無舟楫,豈能飛越?我兵從西北窮追,猶易為力。此防河扼險,目前要策,所當申飭者也!钡鄯Q善,命速行之。鳳翼自請督師討賊,帝優詔不允。
九年二月,給事中陳昌文上言:“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今既假督、理二臣以便宜,則行軍機要不當中制。若今日議不許斬級,明日又議必斬級,今日議征兵援鳳,明日又議撤兵防河,心至無所適從。愿樞臣自今凡可掣督、撫之肘者,俱寬之文法,俾得展布可也。兵法:守敵所不攻,攻敵所不守,奇正錯出,滅賊何難。今不惟不能滅,乃今日破軍殺將,明日又陷邑殘州,止罪守令而不及巡撫,豈法之平?愿樞臣自今凡可責諸撫之成者,勿寬文法,俾加磨礪可也。”帝納其言。
江北之賊,自滁州、歸德兩敗后,盡趨永寧、盧氏、內鄉、淅川大山中,關中賊亦由閿鄉、靈寶與之合。鳳翼請敕河南、鄖陽、陜西三巡撫各督將吏扼防,毋使軼出,四川、湖廣兩巡撫移師近界,聽援剿,而督、理二臣以大軍入山蹙之,且嚴遏米商通販,賊可盡殄。帝深然之,克期五月蕩平,老師費財,督撫以下罪無赦。鳳翼雖建此策,象升所部多騎軍,不善入山,賊竟不能滅。
至七月,我大清兵自天壽山后入昌平,都城戒嚴。給事中王家彥以陵寢震驚,劾鳳翼坐視不救。鳳翼懼,自請督師。賜尚方劍,盡督諸鎮勤王兵。以左侍郎王業浩署部事,命中官羅維寧監督通、津、臨、德軍務,而宣大總督梁廷棟亦統兵入援。三人相掎角,皆退怯不敢戰,于是寶坻、順義、文安、永清、雄、安肅、定興諸縣及安州、定州相繼失守。言官劾疏五六上,鳳翼憂甚。
己巳之變,尚書王洽下獄死,復坐大辟。鳳翼知不免,日服大黃藥,病已殆,猶治軍書不休。至八月末,都城解嚴,鳳翼即以九月朔卒。已而議罪奪其官。十一年七月,論前剿寇功,有詔敘復。
帝在位十七年間,易中樞十四人,皆不久獲罪。鳳翼善溫體仁,獨居位五載。其督師也,意圖逭責,乃竟以畏法死。
陳新甲,長壽人。萬歷時舉于鄉,為定州知州。崇禎元年,入為刑部員外郎,進郎中。遷寧前兵備僉事。寧前,關外要地,新甲以才能著。四年,大凌新城被圍,援師云集,征繕悉倚賴焉。及城破,坐削籍。巡撫方一藻惜其才,請留之,未報。監視中官馬云程亦以為言,乃報可。新甲言:“臣蒙使過之恩,由監視疏下,此心未白,清議隨之,不敢受。”不許。尋進副使,仍蒞寧遠。
七年九月,擢右僉都御史,代焦源清巡撫宣府。新甲以戎備久弛,親歷塞垣,經前人足跡所不到,具得士馬損耗、城堡傾頹、弓矢甲仗朽敝狀。屢疏請于朝,加整飭,邊防賴之。楊嗣昌為總督,與新甲共事,以是知其才。九年五月,內艱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