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五十八 列傳第一百四十六
黃宗昌,字長倩,即墨人。天啟二年進士。崇禎初,為御史,請斥矯旨偽官,言:“先帝賓天在八月二十三日。三殿敘功止先一日,正當帝疾大漸之時,豈能安閑出詔?凡加銜進秩,皆魏氏官也。”得旨:“汰敘功冒濫者。”宗昌爭曰:“臣所糾乃矯旨,非冒濫也。冒濫猶可容,矯偽不可貸。”遂列上黃克纘、范濟世、霍維華、邵輔忠、呂純如等六十一人,乞罷免。帝以列名多,不聽。尋劾罷逆黨尚書張我續、侍郎呂圖南、通政使岳駿聲、給事中潘士聞、御史王珙。又劾周延儒貪穢數事,帝怒,停俸半年。既而劾體仁,不納。
二年冬,巡按湖廣。岷王禋洪為校尉侍圣及善化王長子企鋀等所弒,參政龔承薦等不以實聞,獄不決者久之。宗昌至,群奸始伏辜。帝責問前諸臣失出罪,宗昌糾承薦等。時體仁、延儒皆已入閣,而永光意忌,以為不先劾承薦也。鐫宗昌四級,宗昌遂歸。
十五年,即墨被兵,宗昌率鄉人拒守,城全。仲子基中流矢死,其妻周氏及三妾郭氏、二劉氏殉之,謂之“一門五烈”。
莊烈帝初在位,銳意圖治,數召見群臣論事。然語不合,輒訶譴。而王永光長吏部,尤樂沮之。澄城人韓一良者,元年授戶科給事中,言:“陛下平臺召對,有‘文官不愛錢’語,而今何處非用錢之地?何官非愛錢之人?向以錢進,安得不以錢償。以官言之,則縣官為行賄之首,給事為納賄之尤。今言者俱咎守令不廉,然守令亦安得廉?俸薪幾何,上司督取,過客有書儀,考滿、朝覲之費,無慮數千金。此金非從天降,非從地出,而欲守令之廉,得乎?臣兩月來,辭卻書帕五百金,臣寡交猶然,余可推矣。伏乞陛下大為懲創,逮治其尤者。”帝大喜,召見廷臣,即令一良宣讀。讀已,以疏遍視閣臣曰:“一良忠鯁,可僉都御史。”永光請令指實。一良唯唯,如不欲告訐人者,則令密奏。五日不奏,而舉周應秋、閻鳴泰一二舊事為言,語頗侵永光。帝乃再召見一良、永光及廷臣,手前疏循環頌,音瑯然,而曰“此金非從天降,非從地出”,則掩卷而嘆。問一良:“五百金誰之饋也?”一良卒無所指。固問,則對如前。帝欲一良指實,將有所懲創,一良卒以風聞謝,大不懌。謂大學士劉鴻訓曰:“都御史可輕授耶!”叱一良前后矛盾,褫其官。
吳執御,字朗公,黃巖人。天啟二年進士。除濟南推官。德州建魏忠賢祠,不赴。
崇禎三年,征授刑科給事中。明年請除掣簽法,使人地相配,議格不行。請蠲畿輔加派,示四方停免之期,曉然知息肩有日,不至召亂。請罷捐助搜括,毋為貪墨藏奸藪。帝以沽名市德責之。
劾吏部尚書王永光比匪:“用王元雅而封疆誤,聽張道浚賄舉尹同皋而祖制紊。國家立法懲貪,而永光誨貪,官邪何日正,寵賂何日清。”帝以永光清慎,不納其言。請召黃克纘、劉宗周、鄭鄤,忤旨譙讓。又言:“往者邊警,袁崇煥、王元雅擁金錢數百萬,士馬數十萬,狼狽失守,而史應聘、王象云、張星、左應選以一邑抗強敵。故曰籌邊不在增兵餉,而在擇人。請畿輔東北及秦、晉沿邊州縣,選授精敏甲科,賜璽書,畀本地租賦,撫練軍民自御寇。邊關文武吏繕修戰守外,責以理財,如先臣王翱、葉盛輩所為。客兵可撤,餉省可數百萬。”帝時未審執御所論畿輔、秦、晉也,而曰:“歲賦留本地,則國用何資?”不聽。
又劾首輔周延儒攬權,其姻親陳于泰及幕客李元功等交關為奸利。初,執御行取入都,延儒遣元功招之,不赴,至是竟劾延儒。又陳內外陰陽之說:“九邊、中原、廟堂之上,無非陰氣;心膂大臣,不皆君子。”帝以所稱“陽剛君子”無主名,令指實。執御乃以前所薦劉宗周三人,及姜曰廣、文震孟、陳仁錫、黃道周、倪元璐、曹于汴、惠世揚、羅喻義、易應昌對。會御史吳彥芳言:“執御所舉固真君子,他若侍郎李瑾、李邦華、畢懋康、倪思輝、程紹皆忠良當用,通政使章光岳邪媚當斥。”帝怒其朋比,執政復從中構之,遂削二人籍,下法司訊。時御史王績燦方以薦李邦華、劉宗周等下獄,而執御、彥芳復繼之,舉朝震駭。言官為申救,卒坐三人贖徒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