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十六　張丞相列傳第三十六

　　嘉為人廉直，門不受私謁。是時太中大夫鄧通方隆愛幸，賞賜累巨萬。文帝嘗燕飲通家，其寵如是。是時丞相入朝，而通居上傍，有怠慢之禮。丞相奏事畢，因言曰：“陛下愛幸臣，則富貴之；至於朝廷之禮，不可以不肅！”上曰：“君勿言，吾私之。”罷朝坐府中，嘉為檄召鄧通詣丞相府，不來，且斬通。通恐，入言文帝。文帝曰：“汝第往，吾今使人召若。”通至丞相府，免冠，徒跣，頓首謝。嘉坐自如，故不為禮，責曰：“夫朝廷者，高皇帝之朝廷也。通小臣，戲殿上，大不敬，當斬。吏今行斬之！”【集解】：如淳曰：“嘉語其吏曰：‘今便行斬之。’”通頓首，首盡出血，不解。文帝度丞相已困通，使使者持節召通，而謝丞相曰：“此吾弄臣，君釋之。”鄧通既至，為文帝泣曰：“丞相幾殺臣。”
　　嘉為丞相五歲，孝文帝崩，孝景帝即位。二年，晁錯為內史，貴幸用事，諸法令多所請變更，議以謫罰侵削諸侯。而丞相嘉自絀所言不用，疾錯。錯為內史，門東出，不便，更穿一門南出。南出者，太上皇廟堧垣。【集解】：服虔曰：“宮外垣也。”如淳曰：“堧音‘畏懦’之‘懦’。”【索隱】：如淳音“畏懦”之“懦”，乃喚反。韋昭音而緣反。又音軟。嘉聞之，欲因此以法錯擅穿宗廟垣為門，奏請誅錯。錯客有語錯，錯恐，夜入宮上謁，自歸景帝。【正義】：自歸帝首露。至朝，丞相奏請誅內史錯。景帝曰：“錯所穿非真廟垣，乃外堧垣，故他官居其中，【索隱】：漢書作“{宀兒}官”，謂散官也。且又我使為之，錯無罪。”罷朝，嘉謂長史曰：“吾悔不先斬錯，乃先請之，為錯所賣。”至舍，因歐血而死。謚為節侯。子共侯蔑代，三年卒。子侯去病代，三十一年卒。【集解】：徐廣曰：“一本無侯去病，而云共侯蔑三十三年，子臾改封靖安侯。”子侯臾代，六歲，坐為九江太守受故官送有罪，國除。
　　自申屠嘉死之後，景帝時開封侯陶青、桃侯劉舍為丞相。【集解】：徐廣曰：“陶青，高祖功臣陶舍之子也，謚夷。劉舍，本項氏親也，賜姓劉氏。父襄佐高祖有功。舍謚哀侯。”及今上時，柏至侯許昌、【集解】：徐廣曰：“高祖功臣許溫之孫，謚哀侯。”平棘侯薛澤、【集解】：徐廣曰：“高祖功臣廣平侯薛歐之孫平棘節侯薛澤。”武彊侯莊青翟、【集解】：徐廣曰：“高祖功臣莊不識之孫。”高陵侯趙周【集解】：徐廣曰：“周父夷吾為楚王戊太傅，諫爭而死。”等為丞相。皆以列侯繼嗣，娖娖【集解】：徐廣曰：“娖音七角反。一作‘斷’，一作‘麀。�　薄舅麟[】：娖音側角反。小顏云“持整之貌”。漢書作“麀”，麀音初角反。斷音都亂反。義如尚書“斷斷猗無他技”。廉謹，為丞相備員而已，無所能發明功名有著於當世者。
　　太史公曰：“張蒼文學律歷，為漢名相，而絀賈生、公孫臣等言正朔服色事而不遵，明用秦之顓頊歷，何哉？【集解】：張晏曰：“不考經典，專用顓頊歷，何哉？”周昌，木彊人也。【正義】：言其質直掘強如木石焉。任敖以舊德用。集解張晏曰：“謂傷辱呂后吏。”申屠嘉可謂剛毅守節矣，然無術學，殆與蕭、曹、陳平異矣。
　　孝武時丞相多甚，不記，莫錄其行起居狀略，且紀征和以來。
　　有車丞相，長陵人也。【集解】：名千秋。卒而有韋丞相代。【索隱】：自車千秋已下，皆褚先生等所記，然丞相傳都省略，漢書則備。韋丞相賢者，魯人也。以讀書術為吏，至大鴻臚。有相工相之，當至丞相。有男四人，使相工相之，至第二子，其名玄成。相工曰：“此子貴，當封。”韋丞相言曰：“我即為丞相，有長子，是安從得之？”後竟為丞相，病死，而長子有罪論，不得嗣，而立玄成。玄成時佯狂，不肯立，竟立之，有讓國之名。後坐騎至廟，不敬，有詔奪爵一級，為關內侯，失列侯，得食其故國邑。韋丞相卒，有魏丞相代。
　　魏丞相相者，濟陰人也。以文吏至丞相。其人好武，皆令諸吏帶劍，帶劍前奏事。或有不帶劍者，當入奏事，至乃借劍而敢入奏事。其時京兆尹趙君，集解名廣漢。丞相奏以免罪，使人執魏丞相，欲求脫罪而不聽。復使人脅恐魏丞相，以夫人賊殺待婢事而私獨奏請驗之，發吏卒至丞相舍，捕奴婢笞擊問之，實不以兵刃殺也。而丞相司直繁君【索隱】：繁，姓也，音婆。奏京兆尹趙君迫脅丞相，誣以夫人賊殺婢，發吏卒圍捕丞相舍，不道；又得擅屏騎士事，趙京兆坐要斬。又有使掾陳平等劾中尚書，疑以獨擅劫事而坐之，大不敬，長史以下皆坐死，或下蠶室。而魏丞相竟以丞相病死。子嗣。後坐騎至廟，不敬，有詔奪爵一級，為關內侯，失列侯，得食其故國邑。魏丞相卒，以御史大夫邴吉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