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一十 匈奴列傳第五十
當是之時,東胡彊而月氏盛。【正義】:氏音支。括地志云:“涼、甘、肅、延、沙等州地,本月氏國。”匈奴單于【集解】:漢書音義曰:“單于者,廣大之貌,言其象天單于然。”【索隱】:案:漢書“單于姓攣鞮氏,其國稱之曰‘蠋黎孤涂單于’。而匈奴謂天為‘蠋黎’,謂子為‘孤涂’,單于者,廣大之貌也。言其象天,故曰蠋黎孤涂單于”。又玄晏春秋云“士安讀漢書,不詳此言,有胡奴在側(cè),言之曰:‘此胡所謂天子。’與古書所說符會也”。曰頭曼,【集解】:韋昭曰:“音瞞。”【索隱】:音莫官反。韋昭音瞞。頭曼不勝秦,北徙。十馀年而蒙恬死,諸侯畔秦,中國擾亂,諸秦所徙適戍邊者皆復(fù)去,於是匈奴得寬,復(fù)稍度河南與中國界於故塞。
單于有太子名冒頓。【索隱】:冒音墨,又如字。後有所愛閼氏,【索隱】:舊音於連、於曷反二音。匈奴皇后號也。習(xí)鑿齒與燕王書曰:“山下有紅藍,足下先知不?北方人探取其花染緋黃,挼取其上英鮮者作煙肢,婦人將用為顏色。吾少時再三過見煙肢,今日始視紅藍,後當為足下致其種。匈奴名妻作‘閼支’,言其可愛如煙肢也。閼音煙。想足下先亦不作此讀漢書也。”生少子,而單于欲廢冒頓而立少子,乃使冒頓質(zhì)於月氏。冒頓既質(zhì)於月氏,而頭曼急擊月氏。月氏欲殺冒頓,冒頓盜其善馬,騎之亡歸。頭曼以為壯,令將萬騎。冒頓乃作為鳴鏑,【集解】:漢書音義曰:“鏑,箭也,如今鳴箭也。”韋昭曰:“矢鏑飛則鳴。”【索隱】:應(yīng)劭云“髐箭也。”韋昭云:“矢鏑飛則鳴。”習(xí)勒其騎射,令曰:“鳴鏑所射而不悉射者,斬之。”行獵鳥獸,有不射鳴鏑所射者,輒斬之。已而冒頓以鳴鏑自射其善馬,左右或不敢射者,冒頓立斬不射善馬者。居頃之,復(fù)以鳴鏑自射其愛妻,左右或頗恐,不敢射,冒頓又復(fù)斬之。居頃之,冒頓出獵,以鳴鏑射單于善馬,左右皆射之。於是冒頓知其左右皆可用。從其父單于頭曼獵,以鳴鏑射頭曼,其左右亦皆隨鳴鏑而射殺單于頭曼,遂盡誅其後母與弟及大臣不聽從者。冒頓自立為單于。
冒頓既立,【集解】:徐廣曰:“秦二世元年壬辰歲立。”是時東胡彊盛,聞冒頓殺父自立,乃使使謂冒頓,欲得頭曼時有千里馬。冒頓問群臣,群臣皆曰:“千里馬,匈奴寶馬也,勿與。”冒頓曰:“柰何與人鄰國而愛一馬乎?”遂與之千里馬。居頃之,東胡以為冒頓畏之,乃使使謂冒頓,欲得單于一閼氏。冒頓復(fù)問左右,左右皆怒曰:“東胡無道,乃求閼氏!請擊之。”冒頓曰:“柰何與人鄰國愛一女子乎?”遂取所愛閼氏予東胡。東胡王愈益驕,西侵。與匈奴間,中有棄地,莫居,千馀里,各居其邊為甌脫。【集解】:韋昭曰:“界上屯守處。”【索隱】:服虔云“作土室以伺漢人”。又纂文曰“甌脫,土穴也”。又云是地名,故下云“生得甌脫王”。韋昭云“界上屯守處也”。甌音一侯反。脫音徒活反。【正義】:按:境上斥候之室為甌脫也。東胡使使謂冒頓曰:“匈奴所與我界甌脫外棄地,匈奴非能至也,吾欲有之。”冒頓問群臣,群臣或曰:“此棄地,予之亦可,勿予亦可。”於是冒頓大怒曰:“地者,國之本也,柰何予之!”諸言予之者,皆斬之。冒頓上馬,令國中有後者斬,遂東襲擊東胡。東胡初輕冒頓,不為備。及冒頓以兵至,擊,大破滅東胡王,而虜其民人及畜產(chǎn)。既歸,西擊走月氏,南并樓煩、白羊河南王。【索隱】:如淳云:“白羊王居河南。”悉復(fù)收秦所使蒙恬所奪匈奴地者,與漢關(guān)故河南塞,至朝、膚施,【集解】:徐廣曰:“在上郡。”【正義】:漢朝故城在原州百泉縣西七十里,屬安定郡。膚施,縣,秦不改,今延州膚施縣是。遂侵燕、代。是時漢兵與項羽相距,中國罷於兵革,以故冒頓得自彊,控弦之士三十馀萬。
自淳維以至頭曼千有馀歲,時大時小,別散分離,尚矣,其世傳不可得而次云。然至冒頓而匈奴最彊大,盡服從北夷,而南與中國為敵國,其世傳國官號乃可得而記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