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二　鄭世家第十二

　　三十六年，晉公子重耳過，文公弗禮。文公弟叔詹曰：“重耳賢，且又同姓，窮而過君，不可無(wú)禮。”文公曰：“諸侯亡公子過者多矣，安能盡禮之！”詹曰：“君如弗禮，遂殺之；弗殺，使即反國(guó)，為鄭憂矣。”文公弗聽。
　　三十七年春，晉公子重耳反國(guó)，立，是為文公。秋，鄭入滑，滑聽命，已而反與衛(wèi)，於是鄭伐滑。【索隱】：僖二十四年左傳“鄭公子士泄、堵俞彌帥師伐滑”。周襄王使伯馃【索隱】：音服。左傳“王使伯服、游孫伯如鄭請(qǐng)滑”。杜預(yù)云“二子周大夫”。知伯馃即伯服也。請(qǐng)滑。鄭文公怨惠王之亡在櫟，而文公父厲公入之，而惠王不賜厲公爵祿，【索隱】：此言爵祿，與左氏說(shuō)異。左傳云“鄭伯享王，王以后之鞶鑒與之。虢公請(qǐng)器，王予之爵”。則爵酒器，是太史公與丘明說(shuō)別也。又怨襄王之與衛(wèi)滑，故不聽襄王請(qǐng)而囚伯馃。王怒，與翟人伐鄭，弗克。冬，翟攻伐襄王，襄王出奔鄭，鄭文公居王于氾。三十八年，晉文公入襄王成周。
　　四十一年，助楚擊晉。自晉文公之過無(wú)禮，故背晉助楚。四十三年，晉文公與秦穆公共圍鄭，討其助楚攻晉者，及文公過時(shí)之無(wú)禮也。初，鄭文公有三夫人，寵子五人，皆以罪蚤死。公怒，溉【集解】：徐廣曰：“一作‘瑕’。”【索隱】：音蔇。左傳作“瑕”。逐群公子。子蘭奔晉，從晉文公圍鄭。時(shí)蘭事晉文公甚謹(jǐn)，愛幸之，乃私於晉，以求入鄭為太子。晉於是欲得叔詹為僇。鄭文公恐，不敢謂叔詹言。詹聞，言於鄭君曰：“臣謂君，君不聽臣，晉卒為患。然晉所以圍鄭，以詹，詹死而赦鄭國(guó)，詹之原也。”乃自殺。鄭人以詹尸與晉。晉文公曰：“必欲一見鄭君，辱之而去。”鄭人患之，乃使人私於秦曰：“破鄭益晉，非秦之利也。”秦兵罷。晉文公欲入蘭為太子，以告鄭。鄭大夫石癸曰：“吾聞姞姓乃后稷之元妃，【集解】：杜預(yù)曰：“姞姓之女，為后稷妃。”其後當(dāng)有興者。子蘭母，其後也。且夫人子盡已死，馀庶子無(wú)如蘭賢。今圍急，晉以為請(qǐng)，利孰大焉！”遂許晉，與盟，而卒立子蘭為太子，晉兵乃罷去。
　　四十五年，文公卒，子蘭立，是為繆公。
　　繆公元年春，秦繆公使三將將兵欲襲鄭，至滑，逢鄭賈人弦高詐以十二牛勞軍，故秦兵不至而還，晉敗之於崤。初，往年鄭文公之卒也，鄭司城繒賀以鄭情賣之，秦兵故來(lái)。三年，鄭發(fā)兵從晉伐秦，敗秦兵於汪。
　　往年【集解】：徐廣曰：“繆公之二年。”楚太子商臣弒其父成王代立。二十一年，與宋華元伐鄭。華元?dú)⒀蚴呈浚�不與其御羊斟，怒以馳鄭，鄭囚華元。宋贖華元，元亦亡去。晉使趙穿以兵伐鄭。
　　二十二年，鄭繆公卒，子夷立，是為靈公。
　　靈公元年春，楚獻(xiàn)黿於靈公。子家、子公將朝靈公，【集解】：賈逵曰：“二子鄭卿也。”子公之食指動(dòng)，【集解】：服虔曰：“第二指。”謂子家曰：“佗日指動(dòng)，必食異物。”及入，見靈公進(jìn)黿羹，子公笑曰：“果然！”靈公問其笑故，具告靈公。靈公召之，獨(dú)弗予羹。子公怒，染其指，【集解】：左傳曰：“染指於鼎。”嘗之而出。公怒，欲殺子公。子公與子家謀先。夏，弒靈公。鄭人欲立靈公弟去疾，去疾讓曰：“必以賢，則去疾不肖；必以順，則公子堅(jiān)長(zhǎng)。”堅(jiān)者，靈公庶弟，【集解】：徐廣曰：“年表云靈公庶兄。”去疾之兄也。於是乃立子堅(jiān)，是為襄公。
　　襄公立，將盡去繆氏。繆氏者，殺靈公、子公之族家也。去疾曰：“必去繆氏，我將去之。”乃止。皆以為大夫。
　　襄公元年，楚怒鄭受宋賂縱華元，伐鄭。鄭背楚，與晉親。五年，楚復(fù)伐鄭，晉來(lái)救之。六年，子家卒，國(guó)人復(fù)逐其族，以其弒靈公也。
　　七年，鄭與晉盟鄢陵。八年，楚莊王以鄭與晉盟，來(lái)伐，圍鄭三月，鄭以城降楚。楚王入自皇門，鄭襄公肉袒掔羊以迎，曰：“孤不能事邊邑，使君王懷怒以及弊邑，孤之罪也。敢不惟命是聽。君王遷之江南，及以賜諸侯，亦惟命是聽。若君王不忘厲、宣王，桓、武公，哀不忍絕其社稷，錫不毛之地，【集解】：何休曰：“墝埆不生五穀曰不毛。謙不敢求肥饒。”使復(fù)得改事君王，孤之原也，然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惟命是聽。”莊王為卻三十里而後舍。楚群臣曰：“自郢至此，士大夫亦久勞矣。今得國(guó)舍之，何如？”莊王曰：“所為伐，伐不服也。今已服，尚何求乎？”卒去。晉聞楚之伐鄭，發(fā)兵救鄭。其來(lái)持兩端，故遲，比至河，楚兵已去。晉將率或欲渡，或欲還，卒渡河。莊王聞，還擊晉。鄭反助楚，大破晉軍於河上。十年，晉來(lái)伐鄭，以其反晉而親楚也。